宁清洵微怔,面露讶然。
这可棘手了。
即便是他这等出身,对谢氏的了解也仅有只言片语,他只知道谢家似乎是犯了大罪,这才致使满门遭殃,谢家可以说是朝廷和世家最讳莫如深的秘密,就连他族中晚辈都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他小时候好奇打听了一句,就被家翁罚跪了天宗祠。
这其实也很离奇,晋朝初定,谋逆造反的事儿也不是没有,其他谋反案也不是这般提都不能提啊,这么些年过去了,为何从圣上到世家,所有人都独独对谢家讳莫如深?
除非谢家和皇上和朝堂还有什么更深的纠葛。
相比之下,沈家对于谢家的了解,远超于他们宁家,这就不知缘故了。
再想下去容易犯忌讳,宁清洵忙收回思绪,他沉吟道:“我知道了,此事不要向外人提及...”
他想到潺潺,心里一阵忧虑:“正好,我拨给你人手,你最近帮我盯着太子。”
他年纪虽然不大,辈分却高,他看潺潺,既似晚辈,又是心上人,既怜且爱,哪怕没有提亲之事,他也半点不希望这孩子出什么岔子。
一定得尽快接走潺潺。
......
打从知道自己又被谢弥这个狗东西骗了之后,沈夷光再没给过他一个好脸,更不可能对着他低头服小!
她也不是那等伤春悲秋动辄啼哭的性子,一边琢磨着另外的逃跑路线,一边在船上写起了小酸诗来骂谢弥,她要气死这个狗人!
不过她这个心愿注定要落空了,临下船的时候,谢弥还特地翻了翻她的那些小酸诗,连声啧啧:“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就不能写点人能看懂的?”
这些年朝廷有意封锁,谢弥的封地文教一向不怎么样,看看他这个襄武王的德行就知道了——他的文化程度仅限于通读兵书,经史子集稍微学过一点,至于什么诗词曲赋,他连翻都懒得翻。
整个王府里,学历最高的就是林烟这个同进士,虽然林烟这人的确聪明精干,远胜许多二榜进士,不过这也能瞧出来,他封地文教有多贫瘠了。
沈夷光一边生气自己瞎子点灯白费蜡,一边又对他恨铁不成钢,这种文化水准以后怎么治理家国?
她恼火地抽回纸:“是你看不懂!”
谢弥无所谓地道:“你教我?”
沈夷光能对这个把自己半软禁起来,强行带回封地的人有好脸才有怪,她扭过小脸:“你想得美,你以为拜师是动动嘴皮子就行了?世家拜师,就算没有叩九拜,也得端茶倒水认真服侍的,我小师叔当初拜我祖父为师的时候,晨昏定省,无有不应!”
谢弥听她提起宁清洵,嘴角微扯,轻轻眯了下眼。
他存了点较劲的心思,让人送来小炉和茶具:“不就是端茶倒水吗,好生瞧着。”
考虑到她肠胃羸弱,他用鲜嫩生姜给她煮了一壶暖胃的姜茶,难得好脾气地道:“这算是端茶倒水了吧?”
沈夷光本来是想挤兑他一句,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跑去煮茶了,她莫名惊诧,扁了扁嘴巴:“要我教你学诗也行,我得要上好的松烟墨和宣薛涛笺,你有吗?”
谢弥撑着下巴,半点没受她挑衅,懒洋洋地笑:“小爷有钱,可以买。”
不得不说,他虽然挺想看沈夷光在自己面前乖巧温煦的模样,但瞧的久了,觉着她这般娇气骄纵倒也可爱,让人征服欲越盛,更想把她摁住做一些不轨之事了。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找出斗笠扣在她头上,遮住她那张欺霜赛雪的小脸:“正好船要靠岸,这儿离建康挺近,我带你下去走走。”
沈夷光心头一动。
她既想下去走走,为之后逃跑找法子,又怕谢弥又在作弄自己,不免踌躇。
谢弥向她伸出一只手:“小爷我只发一次善心,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沈夷光见他伸出的是那只右手,她心下介怀,指尖不由轻颤了一下,谢弥一笑,作势要走:“走不走?”
她怕他改主意,匆忙牵住他衣袖:“你急什么呀?讨厌。”
谢弥瞥了眼搭在自己腕间的纤纤素手,唇角不由翘了翘。
沈夷光最爱逛的地方除了书铺,就是文房铺了,她在当地最大的文房铺里逛的不亦乐乎,就连心里的愁绪都冲淡不少。
谢弥只负责在她身后拎东西和掏钱,一脸的百无聊赖,不知底里地瞧见了,真要以为这是一对儿感情极好的少年夫妻。
沈夷光又选好一只兔毫笔,正要试一试手感,忽然身子顿了顿,目光落在一个刚入店的客人身上。
她抿了抿唇,怕谢弥瞧出什么异状,目光并未多做停留,把兔毫笔扔给谢弥:“我买完了。”
谢弥结账,两人正要出门,她却忽然踉跄了一下,斗笠被磕的歪了歪,面容露出大半,她忙伸手扶正。
谢弥揽住她的腰,蹙眉:“没伤着吧?”
沈夷光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