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弥听她说自己曾经失忆之后,原本收紧的手指终于一点一点松开,他才发现自己掌心浸了一层薄汗。
他小心覆上沈夷光的手背,试探着道:“潺潺?”
沈夷光耳尖动了动,表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她抽回手,十分不可置信地问:“我曾经真的和陛下两情相悦过?”
她问归问,心里差不多已经信了。
毕竟谢弥如今是手握江山的帝王,就算再想报复她,对她要杀要剐都是一句话的事儿,何必编出这种无聊的谎话呢?
她只是不能理解,她当初为何会和谢弥好上?不管什么时候看,谢弥都绝不会是自己往常倾慕的类型,两人性情更是南辕北辙,八竿子打不着。
她蹙了蹙眉,禁不住又道:“我是怎么和陛下两情相悦的?若我没记错,我那时候和...嗯,江谈还有婚约。”
哪怕时隔多年,谢弥仍然能回想起自己当初没皮没脸追人的样子。
他眸光动了动,长睫垂覆,神色沉郁:“是你主动追求的我。”
沈夷光错愕地微张唇瓣。
谢弥一脸似模似样的伤怀:“有次游猎,萧霁月失踪,江谈抛下你去寻她,你对江谈失望至极,我又和他生的有二分相似,所以...”
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睛,而且自己在对江谈伤心失望之下,没准还真会做出拿谢弥当替身的事儿,沈夷光一下便信了,极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他神色消沉,眼尾泛了点红,卖得一手好惨:“你对我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我少时颠沛流离,少有人关怀,没多久就跌进你织就的情网里,结果你竟然另嫁他人...”
沈夷光听着听着,都觉着自己太不是人了,神色多少有点心虚。
所以谢弥会怨恨自己,并不是因为那二十鞭子,而是那么多爱恨纠葛。
她嘴巴张合了几下,垂头道:“是我有负陛下。”
她实在想不起当初和谢弥两情相悦的场景了,她也不知谢弥是什么心思,他或许心里对她还有怨恨,但他既然肯把缘故说出来,应当是暂时不打算处置她吧?
她迟疑了下:“欠陛下的,我万死难赎,恳求陛下责罚,只求陛下放过宁清洵和我的家人。”
谢弥心下冷哼了声,但想到在那一世学到的经验,他不经意地撇了下嘴:“宁清洵我过几天就放,至于你的家里人...”他顿了顿:“他们被江谈派兵带走了,我已经派人去探查江谈的踪迹。”
他想了想,试探着把手搭在她肩头:“你放心。”
沈夷光这才有了点当初两人生情过的真实感觉,她眼眶微湿:“多谢陛下。”
谢弥得寸进尺地继续瞎编:“你当初都叫我阿弥哥哥的。”
沈夷光:“...”她这么肉麻的吗?
他趁机道:“再唤我一声听听。”
要是搁在几年前或许还好些,如今她已经双十年华,还曾嫁为人妇...
她忍着从头发丝到脚指头的抗拒,含糊地叫了声:“阿弥哥哥...”
谢弥唇角一翘,握住她的手:“在你父兄找回来之前,留在我身边,可好?”
沈夷光并未犹豫,点头应了
。
谢弥眼底带了点笑意,似自语地喃喃叹道:“真希望有朝一日,你是自愿留在我身边的。”
沈夷光垂眸不语。
接下来的日子谢弥颇为忙碌,不过他把沈夷光封为女官,走哪儿都把她带在身边,得空了就把她堵在墙角,逼着她‘阿弥哥阿弥哥’的叫自己。
沈夷光实在适应不来,见他恨不能躲着走,谢弥却越发变本加厉,腻她腻的越发厉害。
外面内侍报道:“陛下,林大人有事求见。”
谢弥让人带他去紫宸殿,林烟一脸喜色地捧着封密信走进来:“王爷,江谈给您写了一封密信。”
那日他大破长安之后,江谈才匆忙带兵赶来,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得带着残余兵马如丧家之犬一般奔逃,谢弥最近忙的就是抓捕江谈。
江谈一日不死,他就一日不得称帝,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暂时没提迎娶沈夷光之事。
谢弥眼皮撩了撩:“信上写了什么?”
林烟眉飞色舞:“信上说了,是他无能,败在您的手下也无可厚非,他愿意主动禅让帝位!”
谢弥坚持以谢姓登基,现在文臣清流尽是讨伐他逆贼作乱的痛骂声,但江谈肯主动禅位就不一样了,他让出皇位给谢弥,谢弥便占据了正统,这皇位就不算是他抢来的,日后接管这个王朝也能顺畅不少。
他连后续都想好了:“江谈既肯投降禅位,咱们现在就不好杀他,随便封他个什么郡王便罢了,让他富贵不愁,再着人仔细监管,等上个三年五载,您完全掌控了这江山,若是还瞧他不当,那就随便找个由头鸩杀了他也不迟。”
谢弥两腿搭在案上,姿态吊儿郎当依旧,可通身的帝王之气未损分毫。
他闻言嗤了声:“他倒好算计。”
现在江山已尽入他手,江谈是覆水难收,索性主动禅让投降,谢弥为了正统,反而得留他一条命,不过他对此不以为意,江谈已经是秋后的蚂蚱,奄奄一息了。
他想了想:“让礼部挑个吉日,举办禅让大典。”他挑起一边唇角,笑里带着几分恶意:“禅让大典之后,再办一场宫宴,我要庆贺他得封郡王。”
这损的林烟都忍不住笑了声,欠身道:“臣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