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颂回家前去公共浴室洗了个澡。
她家就在菜市边上,乔父乔母来陵市三年,租了个大单间,煮饭洗衣都占用公共空间,房里没衣柜,衣服都装在纸箱里,没有书桌,只有一张可折叠的饭桌。
两张床,中间用帘子隔着。
靠窗的小床是她的,中间一米八的大床是她父母和十岁弟弟睡的。
屋子里有股淡淡的霉味。
乔颂整理了思绪,看着床上破破烂烂的被套,从震惊中慢慢清醒过来。
她重生了。
她死时只有二十一岁。
十七岁时,她成绩优异,是全年级第一,但因为从乡下来,性格懦弱说话结巴,又是鱼贩的女儿,所以她总是被人欺负,最关键的一点,是宋志远“喜欢”她。
她到后来才知道,那所谓的喜欢不过是一种捕猎手段。
她不过是宋志远选中的猎物,用什么方式什么计划来捕猎不重要,只要她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就算目标完成。
上辈子她被人欺负到辍学,宋志远给她介绍了实验室,让她去工作。
凭着聪慧的大脑,和刻苦的学习,她当实验助手,帮忙进行病毒培养实验。
后来实验快要成功,她知道了那些病毒的用途后,便毁掉了所有数据,也毁掉了那批病毒。
就连她的死都是有谋划的。
她确保了自己的死不会危害到别人,但没想到,她竟然活过来了。
还回到了十七岁那年。
这一年,她才到陵市半年,上一世学校放寒假的那天,她被一群小太妹骚扰,身上所有的钱都被搜刮了,同时还被拐去黑网吧,几个男人围着她想动手动脚,是宋志远救了她。
当时她将宋志远当成了生命中的唯一一道光,只是现在看来,也许连当初的救援,都是一场精心布局的计划。
宋志远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她只是他的猎物。
乔颂有了这个清醒的认知,将床铺干净,把夏天不穿的衣服铺在了床上,拿了最厚的棉袄当被子盖,然后久违躺上去。
床铺被套满是头油鱼腥味道,却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她躺在这一张小木床上,一闭眼,脑子里都是上辈子的画面。
那些一个个逼着她离开,逼着她走向绝路的人。
她绝对不会再妥协了。
乔颂闭着眼,竟就这样睡着了。
陵市的冬天冷风刺骨,整个城市不提供暖气,乔父乔母是连电热毯都舍不得开的。
昨晚气温一降,窗上起了霜,屋子里霉味更重了。
闹铃一响,帘子簌簌响动,乔母拉了昏黄的灯,探过头来看捂着脑袋睡觉的乔颂,“臭丫头,都快六点了,还不滚起来帮忙!等会你爸忙不过来了!”
儿子乔智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语气软软的喊,“妈,你好吵。”
乔智今年十岁,学校早就放寒假了。
乔母赶紧拍了儿子的背,哄了两声,极其不情愿的掀开帘子,一脚朝这边小床踹过来,“快点起来,等会买鱼人多了,现在马上去送鱼!”
他们的鱼摊就在楼下菜市场,因为鱼好价格便宜,附近几家餐馆都在他们这订鱼,一天十几条是要的。
乔颂读书的时候乔父送鱼,乔母看摊子,乔颂每次放假就包揽送鱼的活儿,因为她结巴,怕看鱼摊惹客人不高兴。
床上蒙头睡觉的人慢吞吞起来,就着昏黄的灯光只是看了一眼乔母,那眼神像浸着冰一样,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乔母扬起手作势要打,“赶紧起来!还敢瞪人了,送完鱼早点回来做饭!”
乔母年纪不小,但生了个儿子便觉得挺直了腰杆,在乔父面前也能拿乔,更何况这个结巴女儿。
乔颂懒得和她计较,磨磨蹭蹭收拾了便去送鱼。
这些活儿上辈子她经常做,倒也不陌生。
只是上辈子送鱼的时候,经常会有些男人对她动手动脚,她每次都不敢向乔母开口,后来有次被一家餐厅老板娘看见了,指着乔颂骂她是狐狸精,以后再也不要她家的鱼,乔母这才知道。
但她并没有站出来保护乔颂,而是责怪乔颂勾引男人,害家里丢了大单,为此还冷落了乔颂好几个月。
冷暴力在那个时候比一顿毒打更可怕。
乔颂在那时反复怀疑是不是自己出了问题。
她后来才明白。
出问题的,一直都不是她。
收拾完裹着黑色棉袄出门,乔颂拿了钱在早餐摊买了两个包子,五毛钱一个大肉包子,两个就管饱,她几口吃掉才去了鱼摊,乔父早就忙活开来。
这边菜市七点钟没什么人,最拥挤的时段是八点到十点。
大家买鱼要排队,这菜市不是只有乔颂一家卖鱼,但只有乔母长得最漂亮,嘴甜会哄人,站在那一招呼,就多的是人来买鱼。
也有些大妈不爱来这买。
她们说乔母搔首弄姿,不是个好东西,不买鱼还瞪人,转头就去找另外的鱼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