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在被翻面上的破伞吃了个瘪,被骂了两个月的穷逼这件事上已经让大少爷够耿耿于怀。
谁知道在某天,大少爷涂完药酒,随手拿起药酒一看,发现药酒是过期的。
大少爷气得鼻子都差点歪了。
亏他还不知道为什么鬼迷心窍地按照字条上的话做,字条上的字让他涂药酒,他就涂药酒,诚恳叮嘱他不用别的药酒,他就不用别的药酒。
从前在国外,也有人往陆黎抽屉里塞东西,留纸条。
那些纸条总是精致而有心的,有的纸条用贺卡裁成,有的纸条边角用漂亮的荧光笔细细地勾边,有的纸条还散发着柔和香味,字迹秀娟或大气。
但陆黎基本没看过,也没收过礼物。
但面前黑发男生留给他的纸条永远都是草稿纸的一角。
有时候还是文具店里五毛钱一本的作业本纸。
看上去像是随便匆忙撕下来的一样,甚至背后还写有数学公式。
对方甚至都没舍得给他一张干净的草稿纸,抠抠搜搜地留了一张在草稿本上翻出一截一面没写过的给他。
但就算是这样,陆黎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照着字条上的话做。
可能是遒劲有力的字迹太漂亮。
也可能是某天发现对方留的草稿纸背后无意识画的几个小人。
六月二十一号的小人说食堂的菜好难吃。
六月二十三号的小人也说食堂好难吃。
六月二十五号的小人还在坚持不懈地说食堂的菜好难吃。
陆黎头一次对对方生出赞同的想法。
确实难吃。
但赞同归赞同。
大少爷心里的这口气还没下去。
他从出生起就揣着金汤勺,说买跑马场就买了跑马场,要是什么有什么。
结果被几个脑袋五光十色的小混混骂穷鬼。
整个S市北边那条街知道打架又狠又重的蓝眼睛混血儿穷鬼名号。
那些混混可不知道陆家大少爷什么来头。
他们只知道知道金发蓝眼睛的男生跟穷鬼这两个字分不开。
陆黎觉得,横竖他都得找偷摸着给他送东西的人算账。
结果一看到男生,陆黎心头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原来他妈以前画珠宝稿子对他念念叨叨的话不是鬼话。
他妈说:“我要找的模特得跟宝石一样漂亮。”
那时候十四岁的陆黎只觉得他妈在扯淡。
结果还真的有人漂亮得跟块宝石一样。
什么都不用做,就招眼得很。
陆黎又低头,望着紧张得合拢颤动着睫毛的姜宜,他忽然就明白了当初他外祖母为什么会整天抱着雪白小猫咪蹭着不撒手。
好玩。
想逗。
陆黎眉毛轻轻地挑了挑,他带着点恶劣,故意说自己用药酒一个月都没好的事情。
果然,面前人看上去似乎更加无措,双手向后撑着课桌,长长的浓密睫毛颤动的频率快了不少,稍红的鼻尖也翕动了几下。
姜宜心想完了。
陆黎看着不断颤动合拢的长睫毛,以为是面前人怕了,于是更加恶劣地想要开口逗着面前人。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就看到面前男生忽然偏头背着手开始打喷嚏,一个接着一个,鼻尖都红了还没有停。
教室的窗大敞着,夹着雨丝的冷风刮起来,雨丝雾蒙蒙地拢在头发丝上。
姜宜眼睫被生理性的泪水濡湿成一簇一簇的,眼皮也跟着鼻尖泛起红,连打了七八个喷嚏,看上去好像被打了一顿欺负惨了,可怜极了。
最后一个喷嚏打不出来,抬头望见陆黎,喷嚏立马就被吓了出来。
陆黎:“……”
他沉默下来。
他记得他好像碰都没碰面前人吧?
华国的学生都这样碰瓷?
姜宜打喷嚏打得头昏脑涨,吸了吸鼻子,扶着桌子缓了一下,没发现教室的窗被关了起来。
他还在想着完了。
这蓝眼睛看上去凶得很。
他对着人家打了个七八个喷嚏。
姜宜有点忐忑,他抬起头,刚张嘴,就看到蓝眼睛面无表情望着他。
姜宜揉了揉鼻子,小声道:“不好意思。”
陆黎依旧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他看上去实在乖得很,黑色发丝有些潮湿,黏在眉眼上,圆溜溜的有些耷拉着,鼻子红了一些,抵在他的课桌上。
然后跟他巴巴地说:“我没有钱了。”
“所以买的伞比较便宜。”
“过几天我有钱了给你买好的。”
“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