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只微凉骨感的手颤抖着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扶着他，将他很慢很慢地拥入了怀中。
道侣契约开始闪烁出微光。
苏云卿嘴唇动了动，没法说话。
但他这会能听到了，能感觉到了。
惊雷忽然停了下来，偌大的漆黑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壬申将苏云卿搂在怀中，让苏云卿满是汗水和血液的脸贴在他胸口，眸中泛着一点血红的杀意，哑声道：“我来了，云卿别怕。”
苏云卿垂在身侧的手忽然颤了颤，然后他便用尽了全身力气，伸手一点点抱住了壬申，轻声道。
“师兄……抱抱我。”
壬申心头一梗，伸手轻轻抚上了苏云卿的后背，缓缓闭上了眼。
此刻有无数杀意在壬申体内迸发，但最终都被他狠狠压抑了下去。
他手指一点点跟苏云卿柔软的手指十指相扣。
道侣契约再次发出深度的共鸣。
然后壬申就轻轻抱起了怀中的苏云卿，仰头，朝着那幻境逐渐开始破裂的边缘，纵身一跃而出——
第三重幻境在两人身后开始崩裂破散。
一头魇兽紧跟着两人的脚步从幻境里逃脱了出来。
壬申回头，遥遥看了它一眼：知道怎么做吧？
魇兽颤了一下，无奈，只能奉命行事。
·
苏云卿长睫颤动，从第三重幻境出来之后，睁开眼便是一片鸟语花香，面前七彩的颜色骤然把他拉回到了鲜活的现实中。
苏云卿深深呼吸了几口气，觉得自己先前在幻境里被折磨的难受感勉强缓过来几分。
然后，苏云卿就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白衣一尘不染，手指细腻光洁，毫发无损。
那一切真的只是一场幻境。
但苏云卿心里清楚，那些遭遇也是真正发生过的，而且是对他的灵魂发生过的。
他的身体虽然没有出问题，但那种对疼痛的恐惧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就像他现在，只是稍微呼吸一下，就觉得痛。
苏云卿努力闭了闭眼，试图让自己从疼痛里幻觉里平复下来。
系统还是头一次见到苏云卿这般情状，忍不住就有点好奇地道：“宿主，你在那幻境里看到什么了？”
苏云卿一颗心沉了沉，不答。
一边平复心绪，用理智去克服灵魂那些疼痛，一边调出报警罗盘，试图检测周遭的危险。
可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磁性嗓音低低在他身后响起。
“夫人。”
苏云卿心头一颤，竟是第一次什么都来不及去想，猛地就转头看去。
然后他就对上了壬申那张淡漠如水却又蕴藏着深深情意的黑色双眸。
遥遥对视一秒，苏云卿不受控制地便纵身朝壬申的方向跑去。
壬申就站在那。
苏云卿跑到了壬申面前，却又在离壬申两尺之遥处缓缓停了下来。
不知为何，这时的壬申让他觉得莫名有一丝陌生，那眸中竟然藏了一点他看不透的东西……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苏云卿勉力克制了一下心头涌出来那种不知名的情绪，便神色平静地望着面前的壬申道：“师兄，你也在这，好巧——”
一个“巧”字刚刚出口，壬申竟是就伸手一把将苏云卿拉到了面前。
然后在苏云卿诧异的眼神中，壬申头一次拉着苏云卿的手，异常霸道地将苏云卿拥入了怀中。
系统：“卧槽卧槽，我看到了什么，剑尊自己绿自己！”
苏云卿被壬申狠狠搂在怀里，整个人也懵了，还是系统爆发出的感慨让他勉强收回了一点理智。
壬申将头埋在苏云卿肩头，那抱着苏云卿的力道几乎要将苏云卿揉碎在他怀中。
苏云卿这时觉察出一点什么，便勉强挣扎了一下。
壬申却在这时将鼻尖埋在他发间，嗅着那缕朝思暮想的馨香，哑声道：“别动。”
头一次，壬申用这种冷沉里带着一点命令的语气对苏云卿说话。
苏云卿微微怔了怔，心生疑虑，却真的不再动了。
就在这时，壬申低声贴在他耳畔道：“夫人其实心里也是有我的吧？”
苏云卿原本还在怀疑犹豫，但听到壬申这句话之后，他的脸色就微微变了。
苏云卿再次试图挣扎。
壬申却在这时紧紧抱着他，不松开。
苏云卿：……
他不明白壬申在这时要发什么疯，感觉去了一趟幻境之后，壬申整个人就不对劲了。
他虽然这会对壬申的好感深了不少，但也不想在壬申什么情况都没说清楚的情况下就稀里糊涂以身相许。
壬申最厉害的身份还在外面，他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壬申大概是觉察到苏云卿的想法，这时也没再强迫苏云卿，只是轻轻抚着苏云卿鬓边的发丝，用一种很平静又很微妙的语气低声说：“我知道夫人难选，所以我不逼夫人。”
“但我还是希望夫人知道，夫人喜欢的那个尊上，真的不是尊上的全部。或许有一天，你知道一些真相后，会后悔的。”
“至于我，一无所有，但我愿意，用全部的生命去珍惜夫人。”
苏云卿本来还在挣扎，结果听到壬申这些话之后，他心头一颤，立刻就明白为什么壬申要突然发疯了。
壬申一直都觉得，自己不会，或者很难认可他在剑阁当过剑仆时的那些黑暗过往。
因为自己没有认真见过，而这次幻境又把壬申那些黑暗的回忆勾勒了起来。
至于最后那句话——
苏云卿知道，那是责任和感情的抉择。
壬申不想当剑尊已经很久了吧。若不是顾念苏愈和道祖以及如来的恩情，可能早就撒手不干了。
现在逼自己选择，应该就是壬申真的不想干了。
想到这，苏云卿忽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这时他一颗心渐渐定了下来，下一秒，就轻声道：“好。”
壬申讶异。
苏云卿也在壬申晃神之时，抬起头，静静看向面前的壬申。
一瞬间，他在壬申眼里捕捉到了很多滚烫，黑暗，喷薄而出的压抑欲望。
苏云卿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薄唇轻启，就道：“师兄的心我明白了，但我现在心里还很乱，没法想明白这些。”
壬申眸光微沉，可接着苏云卿下一句话又让他微微挑了眉。
只听苏云卿续道：“但我答应师兄，无论如何，在出秘境之前我会给师兄一个确切的答案，好不好？”
壬申定定看着苏云卿那双黑润的眸子，心口悸动。
半晌，他罕见地淡淡笑了一下，就不顾苏云卿诧异的眼神，伸手扣住了苏云卿的后颈，凑上去，在苏云卿的额头上狠狠吻了一下。
苏云卿：……！
吻完，壬申收回手，手指略显眷恋地轻轻抚过苏云卿鬓发。
这个动作让苏云卿脸上微微露出几丝难堪的神色，下意识别过脸。
壬申唇角浮了一下，又恢复平静，轻轻收手，正色道：“好了，冒犯夫人了，我们走吧。”
苏云卿垂下的长睫颤了颤：“好。”
此时，两人身后的树林窸窸窣窣响了一阵。
苏云卿回头看去，便看到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鹿从树后探出头来，模样冰雪可爱。
壬申见状，微微挑眉，就道：“这是我在幻境里意外收伏的魇兽，它很擅长编织幻境，之后应该用得上，夫人不用怕。”
苏云卿：？
接着他就看了壬申一眼：“这是师兄收伏的？”
壬申：“嗯。”
却没有多加解释。
苏云卿看着这时壬申淡淡的侧脸，心念微动，倒也不问了，就微微一笑，冲着那魇兽招了招手。
魇兽颤巍巍走了过来。
苏云卿看着魇兽的模样，心里的推测倒是愈发确切了一分。
但此刻他面上仍是一片淡定，逗了一会魇兽，便起身对一旁的壬申道：“好了师兄，我们走吧。”
壬申：“好。”
两人同魇兽一起启程去最后一关了。
一直没做声的系统这时忍不住在苏云卿脑海中开口道：“剑尊好古怪，他出来幻境之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他做什么了么？”
苏云卿淡淡：“我怎么知道？”
系统：？
他感觉苏云卿明明是知道的！
但苏云卿不说，它也没法问出来什么了……
而这时，苏云卿低头看了一眼一直紧紧跟在他身侧，一直有点瑟瑟发抖，显然是害怕壬申的魇兽，唇角不自觉弯了弯。
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啊。
从幻境出来之后的壬申，倒是比以前的那种乖乖狗模样更吸引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