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一下,说了声‘谢谢’,又动作小心地去拿后座上的油画,边拿边问:“裴老师,我们在哪里开始?”
裴放都拿着背包朝别墅走了,闻言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气得吐血。
裴老师三个字一出,他就知道季皊还是没想起来!
裴放:“你在这跟我装傻呢吧?!”
季皊手中的画板几乎快有他的上半身大了,闻言努力从板子后露出眼睛。
“什么?”
那双眼睛看起来干净得纯粹,除了疑惑之外,不掺杂一丝一毫的其他情绪。
然而越是如此,就越让裴放窝火!
因为这说明季皊很可能是真的没想起来,而不是在和他装傻充愣。
裴放心中忽然冒出一种先前从未想过,也排斥去想的可能性。
季皊在知晓他的名字、住址和样貌后,依旧不知道他是谁,也许根本就不是因为没想起来。
而是...从来就没记得过他。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裴放身侧的手掌就猛然收紧,心头一股无名火汹涌而上,再看季皊,脑中想起的皆是儿时无数次被他无视的场面。
没错...季皊从来就没认真看过他。
唯一一次认真看过来,还是因为被他抢走了东西。
想到这,他俊美的五官不禁有些扭曲,眼神也渐渐阴鸷了下来,定定看了季皊半晌后,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果然,你这家伙现在也不正常。”
裴放一把抢过季皊手中的画板,转身就迈进了自家庭院,冷笑着说:“没关系,就算寻常方法行不通,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想起来,看来当年留的印象还是不够深刻啊。”
自己谨慎保护了一路的东西突然被人粗暴抢走,季皊呆呆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眼见自己的画越走越远,才连忙去追。
“等、等等......”
“不等!”
裴放引导那么多次都没能让季皊想起一点过去,但他这抢画贼似的举动,却让季皊脑中忽然浮现出了零星的回忆碎片,脸色一下就白了白。
好像很多年前......也曾有人从他手中抢过画册就跑。
那人奔跑的速度很快,快的就像一阵风,他竭尽全力也追不上,只能眼看着那道背影越跑越远,最后停在了泳池旁边。
就在他马上就要追到的时候,那人忽然转过头,朝他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脸。
然后就在他面前,将那本即将完本的画册高高抛向了水面。
......
下午两点钟,裴家庭院。
宽阔别致的院落成了party的主要场所,来客都是与裴放相识多年的朋友,所以气氛很是轻松惬意。
这场接风宴一共来了三十多个人,一半是身居豪门的富家子弟,另一半则是他们带来热场的玩伴。
彼时有人在长桌旁吃吃喝喝,有人在沙发处懒散聊天,有人在泳池边上打着台球,也有人在泳池中嬉笑打闹。
然而当季皊跟着裴放迈入院落之后,原本热闹非凡的景象却顷刻定格,一群人宛如痴呆一般看向两人,震惊得竟连一句‘卧槽’都说不出口!
方才的院落里音乐与人声并存,不知何时只剩下了音乐声。
而这段寂静期看似漫长,实际却也不过几秒钟而已。
不等季皊走进屋内,一声破音的‘季皊’就从角落里突兀响起,揭穿了平静假象下的惊涛骇浪。
也正是这一声叫喊,让原本追逐裴放的季皊脚步一滞,后知后觉地望向四周,这才注意到裴家来了这么多人。
“卧槽!!!还真是季皊?!”
“我感觉我都八百年没看见他了......”
“我的妈呀!他怎么越长越好看了!这脸作为人来说合理吗???”
“季家和裴家又有项目了?季皊基本不参加这种聚会吧。”
“等会,裴放不是刚回国么,他俩怎么突然就搞到一起去了,不会是这些年一直在联系吧?”
人群之中,最为震惊得非属郭立澄莫属。
即便有过裴放的预告,可真看见季皊出现在聚会上时,他依旧震惊得目瞪口呆,心里不断重复着‘裴哥牛逼’。
要知道过去几年,A市可没谁能请得动这尊大佛,想看他一眼都得特意跑几趟华大蹲人,最后还不一定能蹲见!
季皊的出现实属罕见,当下就有人忍不住想上前搭话,前方的裴放忽然停步,语气不耐烦地催促季皊:“快点!就抽一个小时给你,画不完可不补。”
他说得很不客气,季皊还没什么反应,院子里的其他人却敢怒不敢言地瞪了过来。
郭立澄勇士跳出来道:“裴哥,你、你干嘛凶他啊!”
裴放冷横了他一眼,郭立澄立马打了个瑟缩,说话的气势越来越弱:“有啥话不能好好说,那可是季皊......”
季皊愿意过来就不错了,裴哥也太不知好歹了点,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裴哥自己乐意当直男,他们还想多看几眼呢。
有人忍不住问:“裴放,你和季皊......私下有来往?”
裴放:“没什么来往,他上赶着要给我画画罢了。”
“......”
这话说得属实非常嚣张,听得好一部分人都愣在了当场。
什么叫上赶着给你画画???
说罢,裴放斜眼扫了众人一眼,让他们接着玩,少管那么多闲事,然后就大摇大摆地进了房子,中途还不忘让季皊赶紧跟上。
季皊虽然有些意外裴放家里有这么多人,因为觉得和自己无关,心中倒也没有生出太多情绪。
他和裴放并不熟,只是画师和模特的关系,他无权干涉别人的生活,只要裴放愿意从中抽出一个小时就够了。
季皊没说什么,收回视线接着追裴放,想将他手里的画要回来,裴放将画高举在头顶,不顾众人的目光,一路悠哉悠哉地上了楼。
进书房后,裴放将那片画板放在了窗边的画架上,自己则抱肩靠在窗边道:“紧张什么?我还能把画吃了不成?”
先是上午被失约,又是作品忽然被抢走,季皊现在的心情不太好,连带表情也变得冷淡了许多。
他从未和性格强势的人相处过,这种处处被对方牵制的感觉让他很不习惯,裴放的很多举动也都让他没办法理解。
季皊隐约能感觉到裴放好像有什么事想说,但又不肯直说,似乎非要让他自己想出来才罢休。
是个和原熠完全不一样的人......
季皊第一次有种急切想要完成一幅作品的感觉。
他没有询问裴放家里怎么会有画架,看了眼时间,一言不发地准备起了绘画要用的工具。
不管怎么样,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完。
五分钟后,季皊示意裴放可以开始了,问他能不能摆出之前的姿势。
“什么姿势?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