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靳予衣服鞋子没脱,人坐在茶几旁,捞起旁边的黄鹤楼,一根接着一根抽了起来。
其实他戒烟有段时间了,但有的时候,好像还是离不开它。
比如此刻。
白色的烟雾随着他的动作吐出,烟雾缠绕,很快缭满整间屋子。
冬季的夜晚总是到来得很快,好像没过一会儿,天色就暗了下来。窗帘没拉,月色笼罩在阳台上,屋内还是漆黑一片,只有陆靳予手心有着点儿光亮。
直到最后一根香烟抽完。
屋内彻底陷入黑暗。
烟头丢到地上,冬季天寒地冻,地板上很凉。陆靳予的姿势不对,僵在这儿一下午。肌肉酸痛,关节疼,因摄入烟量过多,嗓子失声,全身上下都不对劲。
留在原地缓和了好一会儿才能动。
陆靳予把家里这堆垃圾收拾干净后开着窗户透气。
夜风从阳台吹到客厅。
冷风吹上头,最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陆靳予想起来张胖中午那会儿说他是恋爱脑,他自嘲地笑了下,其实并不是。
视线落在纸盒子里,一些尘封的记忆像是解开了咒语似的飘往他的脑海。
初三那年,陆靳予家里常年有着陆百川在他耳边给他洗脑,说他和陆莫离都是陆家的孩子,都是一家人,为什么要把这家庭弄得支离破碎?
他说他一把年纪了,唯一就盼着两兄弟能和解,能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那会儿的陆靳予尚且年幼,听信了陆百川的话,第一次为了家庭妥协。
初三刚毕业,陆莫离的朋友们来家里找他玩,说是要去打篮球。大老远地就听见他在楼底下喊:“你们等下啊,我哥打篮球可厉害了,之前国家队教练过来,都夸他条件很好,你们等着,我去叫他下来一起。”
陆莫离推开陆靳予房门,“哥,你之前不是篮球校队的么?我朋友她们说想去打篮球,你那么厉害,跟我朋友他们一起去玩玩怎么样?”
本想拒绝。
耳边响起陆百川的话,他同意了。
不知道陆莫离的朋友都是从哪里学的球,篮球场上,尽出黑脚。
陆靳予察觉到他们手脚不太干净,他也和不少人打过球,但遇到的黑手怪都没他们黑,这要是真上比赛,不知道得被判违规多少回。
到底自身安全比较重要,陆靳予还是留了个心眼。
没想到这些人更牛逼,最离谱的还是,陆靳予跳起来偷懒的时候还有人跳起来往他身上扒拉,不知道还以为这不是打球,而是在打陆靳予呢。
两三个人往他身上扑,还有个人上去扑球。
重力掉落下来,有个人的正好坐到了陆靳予腿上……
也就是这次的意外,陆靳予留下了旧伤,医生说,以后高强度的训练不可以再做。
病房外是陆莫离一把鼻子一把眼泪的嚎啕大哭声,哭着喊着说自己对不起哥哥,以后再也不跟那群人玩了。
陆百川看见小儿子这样心疼,揉着陆莫离的肩膀:“没事的小离,这不怪你,还好你哥就伤了条腿,没什么大事,你也别太伤心。”
早听说秤砣水平平衡很难。
可物理老师教学的时候,镊子夹上砝码往上摞,总能保持住平衡。
保持平衡,在物理课上用冰凉的砝码加上去很容易,现实却苦难重重。
那年陆靳予十五岁,失去了进国家队的梦想,失去了……本可以发光发亮的人生。
但得到的只是轻飘飘的一句“就伤了条腿,没什么大事”。
十五岁,青春执拗期,陆靳予觉得所有人都抛弃了他。好像整个世界都对不起他。
后来意外听说黎姿在加州,拖着半残的腿,陆靳予独自飞出国门。
人生地不熟的加州,陆靳予漫无目的地寻找。
拿着几年前的照片,四处问人。
世上是好人居多,但坏人也同样多。
没有找到黎姿,不过几天而已,他就遇到了一群黑人青少年抢/劫。
他们动作粗鲁野蛮,抢走了陆靳予身上所有值钱的现金,还很不道义地动手打了他。
翻包结束,看着他的拐杖,很嫌弃地扔还给了他。
本就有伤,这会儿又受了一遭,只觉得这个世界都糟透了。
陆靳予拖着半残的身体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座教堂门口。
门外有个音乐喷泉,像是走得累了,他坐在花坛边缘,行动用的拐杖就摆在旁边。
出门在外的人衣着干净,喷上喜欢的香水,像是用心的对待每一天的生活,只有陆靳予,浑身像是在泥潭里滚过,脸上青肿,残了条腿。
玻璃教堂外有成群的白鸽飞舞,不远处,有个穿着白色吊带裙的亚洲长相的少女在给它们喂食。
白鸽挥扇着翅膀围着少女在转,女孩儿脸上露出灿烂的笑。
那天的太阳光很好,梦幻的光线打在少女的身上,她美丽的像个天使。
天使像是发现了倒霉小狗的窘迫。
她走到陆靳予面前,许是他身上的伤口太过吓人,那张美丽的脸上多出了一抹心疼。她用流利的英文问:“你没事吧?”
一路走来,有嫌弃的视线,有背着他窃窃私语的嘲笑声,唯独现在,有人在……关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