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的人心有不平,难免要说几句酸话——这位邬家小姐可不是个柔顺的性子,连魏王世子都没能跟她过得长久,难道换了个人就能行?
虽然没有广而宣之,但是谁不知道邬翠翠新嫁的男人曾经是个奴隶,是她用一锭金子买回来的呢!
皇后便为此叹息着说:“这个翠娘啊,也不是小孩子了,做事怎么还全凭自己一时意气呢,邬夫人也是,即便再如何为了丈夫和长子的丧事而伤心,也别连亲生女儿都不管了啊……本宫看来,这婚事只怕也未必能长久呢。”
只是事实却叫看客们失望了。
经历了一次足够失败的婚姻,邬翠翠好像彻底吸取了教训,一改从前的骄纵,当真如同邬夫人所希望的那样,专心做好李峤的妻子了。
她协助母亲将家事打理的井井有条,李峤麾下一干下属们的家小也被照顾的十分妥当,而在内宅之中侍奉丈夫,连对她心怀偏见的李峤也没挑出什么毛病来。
她的确在努力地做一个好的妻子。
什么,累不累?
当然累!
可是人活在这世上,怎么可能真的事事顺遂?
从前她能万事如意,是因为有父兄庇护,但现在父兄不在了,她必须要自己立得起来!
而李峤也没有辜负妻子和岳母的厚望,在邬家的支持下,他很快便开始在军中崭露头角,屡建奇功。
此时正值战时,门第的不利因素被削减到了极致,间接数次大胜使然,李峤声名鹊起,俨然有成为西边年青一代将军当中领头羊的架势。
更难得的是,他不仅仅只是一个强将,更是天生的政治家,纵横捭阖,邀买人心,借着战争的这股东风,很快就成为西边战线上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而邬翠翠背靠丈夫的威势,终于迎来了等待已久的良机。
她开始彻查当初父兄战死一事的内幕——她的父兄在外征战,却有人在背后捅自己人刀子,而那个幕后黑手,却堂而皇之的坐在高处,受天下人叩拜,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李峤对此并不反对。
他对于所谓的皇帝,其实并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而邬翠翠为父兄报仇雪恨,不仅仅是当初双方联合的起点之一,也是义之所在,他又有什么好说的?
邬家本就是本朝老牌大族,向有声望,而新帝毕竟是在乱时登基,根基尚浅,邬翠翠奔走联合之下,很快汇集起一股不小的力量在手,胜利曙光在望。
而在天子行辕之中,新帝却并不如众人所想象的那样惴惴不安,而是借着夜色,悄悄来到了行辕里太上皇所居住的正房。
内侍入内通传。
太上皇躺在塌上,慢腾腾的睁开了眼:“是二郎来了啊。”
新帝躬着身来到父亲床前,毕恭毕敬的跪了下去,小声而迅速的将当前局势将与父亲听。
太上皇神色略微有些讶异:“倒真是没想到,翠娘能走到这一步呢。”
新帝有些不安:“父皇,那当下该当……”
“当下啊……”
太上皇神色恍惚,朦胧之间回想起了兵变的那个夜晚。
贵妃梨花带雨,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他冷静的回望着贵妃。
“朕与你夫妻多年,哪里能忍心杀你?”
“只是事到如今,将士们怨囿尤深,不找一个由头让他们发泄出来,只怕迟早都会出事的。”
“贵妃,你和常氏一族,要替朕分忧啊。”
很快便有愤怒的士卒出现在了常永年的马前。
贵妃旋即被赐死。
常氏一族族诛。
天子退位做了太上皇,从前的太子风光继位。
将士们快意于佞臣奸妃之死,又眼见宠爱贵妃、偏信常氏一族的天子狼狈退位,甚至于没有想到——怎么会这么顺利啊?
如此惊变之下,禁军不仅毫无反应,还倒向新帝,背叛了侍奉多年的天子。
即便有人心生疑虑,也会很快被登基的新帝所打消。
已经逼迫父亲退位,做了皇帝,谁还会怀疑新帝与太上皇其实是站在一边的呢?
“天子怎么能有人的感情呢。”
太上皇摇头,轻轻笑了起来:“翠娘啊,我早就说了,那是个傻气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