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检验那套茶具,也没有发现任何有毒的迹象。
这可就奇了怪了……
太上皇忽然变成这样,总要有一个根由的吧?!
天子令人去查验太上皇今日的饮食,又将他近来吃过的药方拿出来一张张的令专人验看,药渣都翻了个遍,却是没发现问题出在何处。
天子绕着庭院踱步半晌,细细思量过后,终于道:“去请郑国夫人入宫。”
要真是说太上皇最近有用过什么特殊的东西,也便只有邬翠翠从宫外献上的茶叶了。
内侍出宫往庄园中去寻邬翠翠,却不见人影,连服侍她的仆从都消失无踪,再往城中邬家府上去寻人,更是连根鸡毛都没找到。
只是在邬家正堂处找到了一封书信,上书“太上皇亲启”。
这下子,他们终于可以断定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
天子闻讯之后为之愕然——虽然是他派人前去寻邬翠翠,觉得太上皇中毒或许与她进献的茶叶有关,但他却如何也预料不到,此事居然真的是邬翠翠所为!
那不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吗?
天子满腹疑窦,瞥一眼信封上的几个字,再听着内室中不间断的太上皇的哀嚎声,抬手撕开了信封。
这封信很短,只有几行字。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太上皇聪明一世,只怕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死于我手吧?
快哉!
邬翠翠敬上!
天子默不作声的将这几行字看完,随之合上了眼,室内太上皇声音颤抖,挣扎着断断续续道:“可,可寻得,得,解药?”
天子不想入内去看那惨不忍睹的一团人形,随手将手中那封信递给近侍,面无表情道:“去念给太上皇听。”
内侍战战兢兢的应了声。
太上皇宛如一个被摔个半碎的木偶,艰难的躺在塌上抽搐,或许是此时听闻的这个消息过于惊骇,他竟然暂停了那令人牙酸的呻/吟,闷哼出声:“邬氏……下毒,害我?!”
周围没有人敢做声。
只听见太上皇扯着沙哑的嗓音,又一次艰难重复道:“邬氏……下毒,害我……”
他嘶吼出声:“怎么可能?!”
继而一口血溢出喉咙,剧烈的咳嗽起来。
肢体上的痛苦仍在继续,心理上的折磨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郑国夫人邬氏,邬翠翠,这个愚蠢的,向来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女人!
太上皇可以接受自己死于叛军之手,死于争权夺利的漩涡之中,哪怕是后宫倾轧之内——但唯独不能是死在一个愚蠢至极的,他向来看不起的女人手里!!!
怎么会是她?!
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知道自己在邬家之事上发挥的作用了吗,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而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这个局的?!
这蠢女人,仅仅倚仗着她那副愚蠢得不能再愚蠢的头脑——居然真的骗过了他!
这让太上皇如何能够甘心?!
五脏六腑内的痛苦仍旧在发酵,他嘴角不间断的溢出血沫来,伴随着身体的抽搐,他瞳孔也开始涣散了。
可他仍旧想不明白——茶叶没有问题,茶具也没有问题,邬翠翠到底是如何对他下毒的?!
想不通,想不通啊!
满室寂寂,只有太上皇持续不断的发出声响,天子听到头皮发麻,脊背生汗,匆匆交代几句,便往前院中去召见心腹,商讨此事该当如何了结了。
九公主跪在太上皇的床边,满面泪痕,身体颤抖,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只是一个因为父亲中毒、命不久矣而伤怀的孝顺女儿。
却没有人知道,在被那散落下来的鬓发遮住的面容之下,隐藏着一张含笑的面孔,眼眸里的浓郁到化不开的快意与冷锋。
怎么会查得出来呢。
茶叶的确是没毒的,且还经过名医炮制,饮用之后的确能够强身健体。
从一开始,那茶叶就是被设置好了的饵料,用来引诱太上皇冲服,即便无人在侧,也要继续服用啊!
这个局其实很简单,但局外的人将它想的太复杂,反倒被困在其中了。
茶叶没有毒,茶器也没有毒,因为从一开始,毒药就被下在太上皇使用的茶盏里了。
而她所需要做的,也只是在太上皇用过茶后尚未毒发的时候,悄悄将那只小巧玲珑的杯子收起来,换成另一只即可。
谁会来搜九公主的身呢。
就像当初,没有人想到太上皇的通过九公主的手毒死了邬夫人一样。
今天也同样没有人想到,邬翠翠居然也是通过九公主的手,毒死了太上皇。
一啄一饮,或许这就是天数吧。
……
太上皇死的痛苦,死状狼狈,天子甚至于都没敢看第二眼,便摆摆手,示意近侍们为之收敛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