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虽然出身风尘,年轻的时候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否则当年的沈老爷也不会为她赎身,并不顾宗族的反对,执意纳她于室,甚至扶正。
这么多年在乡下,尽管晒得黑了些,可爱美乃是女人的天性,杨氏也不例外,进了京城之后,尹氏这个儿媳妇送她的胭脂水粉让她重新焕发了青春,让她对尹氏的恶念也减少了许多。
“祖母,这桂花粉虽好,却并不适合您用,如果念儿所料不错,您平时定是很爱吃鱼,对不对?”
沈念儿温言软语,一反之前的牙尖嘴利。
杨老夫人忍不住点点头,问:“你怎知道?”
乡下有个鱼塘,里面养了不少肥美的鲤鱼,杨氏隔三岔五便烹来吃。
沈念儿点点头:“我知道的还不只这些呢,吃鱼虽好,但鱼却性寒,所以祖母您的体质也偏虚寒,这种体质是不能擦桂花粉的,您先别着急,念儿给您涂点药膏,包管三天就好。”
她从荷包里取出一小盒药膏,细细地给杨老夫人涂在脸上。
那药膏呈透明状,刚一涂上,杨老夫人就觉得面上一片清凉,烦躁的心情顿时舒缓了许多。
“这药膏,当真管用?”她半信半疑。
沈念儿肯定地颔首:“祖母放心,要是不管用,念儿任由您责罚。只是这桂花粉却不能再涂了,念儿会为您准备适合您用的香粉,唔,就用荷花制粉好了,香气清幽,淡而不腻,粉质细糯,祖母您一定会喜欢。”
“你还会制香粉?”
“念儿会的可多了,制香粉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祖母应该听说过,念儿前不久救了一位先生,他可是位真人不露相的神医,祖传下来不少灵药妙方呢。”
“唔。”杨老夫人点点头。
她的确听过。
别看她进京没几天,可就这段时间,尹氏和尹若云还有府里上上下下的人,没少在她耳边吹风。
沈念儿乖张暴戾啦,沈念儿不守妇德啦,沈念儿目中无人,沈念儿私养小白脸……
杨氏很生气。
沈家世代门风清廉,怎么偏就养出这么一个败坏家风的丫头,尹氏旁敲侧击地表明,因为老爷宠惯得厉害,她这个当母亲的无法管教,才不得已请了她回来,以正家风。
杨老夫人觉得自己义不容辞。
同时心里更加瞧不起尹氏,连一个毛都没长齐全的丫头也管教不好,怎配当沈家的主母,正好自己一并替儿子管教了。
她进府几天,没少给尹氏立规矩。
尹氏表现得很让她满意,唯唯诺诺,半句也不反驳,早请安晚请安,对她这个婆婆倒比十几年前更加尽心。
还有尹氏的那个侄女儿,也乖巧懂事,天天随着尹氏来给她请安。
唯一让杨老夫人觉得扎眼睛的,就是沈念儿这个孙女。
杨氏记得自己进府的第一天,全家人都在,唯独缺了她一个,事后也未曾来给自己请安问好。
如此目中无人,实在可恼!
杨氏派人去了凝香阁,想叫她来听训示,哪知道这丫头总是有理由推脱,不是身体不适,就是尚未起身,要不就是接了什么秦家大小姐的邀约,不能不去。
有时候明明答应过来请安,可杨氏一直巴巴的等到天黑也不见人影。
连着被送了几次鸽子,脾气本来就暴躁的杨氏已经忍无可忍,下了决心要给沈念儿一个狠狠地教训。
没成想,沈念儿几句话轻描淡写地就将她的注意力引到了旁的地方。
教训不听话的孙女儿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这张脸!
眼瞅着盛怒的杨老夫人缓和了脸色,居然和沈念儿有板有眼地讨论起胭脂香粉来,尹氏和尹若云面面相觑。
这画风怎么突然就变了?
“婆婆,念儿她没规没矩的,您是不是该……”尹氏忍不住提醒,示意那请来的家法还没动用呢。
没成想杨老夫人一扭头,瞪着她:“你还有脸开口,我的脸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当年的积怨涌上心头,杨老夫人在乡下住了十几年,早就对尹氏攒了一肚子怨气,只是一直没机会发作。
尹氏努力保持面色不变,强笑道:“婆婆,真的不怪媳妇,这桂花香粉是京城荣宝斋最好的花粉,二十两银子一盒呢。”
她都有些舍不得用,为了讨好杨氏才咬牙狠心买了一盒,没成想……
沈念儿微笑道:“母亲此言差矣,祖母从未来过京城,不知京城物价,但据女儿所知,这桂花香粉的确是二十两银子一盒,可却并非荣宝最好最贵的,荣宝斋的茉莉香粉、玫瑰香粉、还有桃花白可都是一百两一盒,前几天女儿还闻到若云妹妹身上有茉莉的香味呢。”
她一说完,杨老夫人的目光立刻就看向了尹若云,同时吸了吸鼻子。
果然一股子茉莉香味儿。
杨老夫人的脸就不那么好看了。
偏偏沈念儿还在一旁添油加醋:“妹妹从乡下来京不过月余,哪来的银子买这么好的香粉,想来定是母亲所赠。这么贵的香粉,就连我这个亲生女儿都没用过,看来母亲对若云妹妹的确是另眼相待,只是念儿怎么也料不到,母亲送给祖母您的也会是这……桂花粉……”
“咳咳咳!”尹氏一口水呛进了喉子里,咳个不停。
死丫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尹氏恨恨地剜了沈念儿一眼。
这个女儿从来就不和自己一条心!挑拨离间真是一把好手!
她飞快地转着念头,想着怎么给自己打转场,杨老夫人已经冲她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