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儿，你真是乖巧懂事，按理说你比若云大几个月，应该先给你订了亲事才对，静安侯的世子好像也比较中意你，要不，这门亲事还是还给你……”
尹氏言不由衷地说着，没说完就被沈念儿打断。
“母亲真要把静安侯的亲事还给我？”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尹氏。
“……啊？”尹氏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没事装什么大方的，这会儿收回来得及不？
沈念儿似笑非笑：“女儿和母亲开玩笑呢，静安侯世子妃的位置太高贵了，女儿刁钻玩劣，实在是配不上，而若云妹妹呢，知书识礼，温婉柔顺，才是世子妃的最佳人选。母亲放心，也让若云妹妹放心，我是不会抢了她的好姻缘的。”
尹氏登时心花怒放，她还想再说几句，可沈瀚文已经不耐烦听她多说一个字了。
沈瀚文直接将聘书和礼单甩给她：“拿去给若云准备嫁妆吧。”
尹氏如获至宝，打开聘书看了又看，她只是粗通文墨，自是看不出来什么。
“老爷，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若云，更要赶紧去收点礼品入库。
沈念儿却叫住了她：“母亲且慢，女儿还有话要说。”
“你……”尹氏回头，眼中闪过一抹防备还有警惕。
“母亲可曾仔细看过聘书了？”沈念儿淡淡道。
“看了，当然仔细看了。”
“那母亲可曾留意到，上面未曾写明妹妹的生辰八字，也没有写出妹妹的闺名，只写了沈家小姐妆次，这说明静安侯还不知道父亲收义女的事情，想必母亲也不会把这件事情宣传得沸沸扬扬，传到静安侯的耳朵里吧？”
尹氏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忙道：“当然不会。”
她又不傻，当然知道这件事等于是冒名顶替，静安侯的世子看上的是沈念儿，想要娶的也是沈念儿，是自己想偷梁换柱地将若云嫁过去，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尤其是不能让静安侯那边的人知道。
万一世子爷知道不娶了怎么办！
“那母亲可要打点仔细了，下人们的嘴可不是那么好封的。”沈念儿意有所指地提醒道。
尹氏心想这还用你教！
嘴上却道：“念儿放心，母亲自会打点好一切。”
她会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务必要让若云风风光光的出嫁，当一辈子富贵荣华的世子妃。
如果有任何人想要破坏阻止，她都绝不允许！
沈念儿好像没看到她的表情，淡淡道：“女儿还想提醒母亲一句，静安侯似乎没打算迎娶若云妹妹做世子妃。”
“什么意思？这怎么可能，这婚书不都送来了吗？”尹氏一听就激动了，忙打开婚书看了又看，没毛病啊。
“老爷，念儿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尹氏总觉得自家女儿说话云山雾罩，她索性直接问丈夫。
沈瀚文没看她。
因为他觉得尹氏越来越陌生，已经变得像一个他从来不认识的陌生人，言行举止处处都粗鄙不堪，那副贪婪虚荣的表情更是让他见之生厌。
以前为何没有察觉？
他冷淡地开口：“念儿的意思说得很明白，静安侯府的婚书上没有写闺名，那便不是娶世子妃该有的规格，你自己想清楚，这门亲事结是不结，若是不愿意给若云结这门亲，我明天便让人将聘书和聘礼送回，现在你还来得及考虑。”
就算他看不上尹氏，但总觉得不能坑了孩子，这可是若云一辈子的幸福。
尹氏却把他的好意当成了歹心，一听说要退亲就急了：“那可不成！这亲事都说好了是若云的。”
见尹氏还在执迷不悟，沈瀚文只能说得更明白些：“要是静安侯想给他儿子娶若云做妾室呢，你也乐意？”
“什么？做妾室？不是世子妃吗？”尹氏像挨了当头一棒。
她又看了看婚书，这才明白过来，一时之间说不出什么滋味。
“你回去考虑清楚，明天给我回话。”
尹氏手指紧紧攥着婚书和礼单，脚步虚浮地走出书房，看到守在外面的吴嬷嬷，心里蓦地一酸。
“嬷嬷，我……”
吴嬷嬷已经隐约听到了大概，忙扶住她道：“夫人，有话一会儿再说。”
待她扶着尹氏走出很远，尹氏才疲惫地停下脚步。
“怎么办？吴嬷嬷，这该怎么办？静安侯那边根本没打算给世子娶正妻，他们是要若云嫁过去做妾呢！”
吴嬷嬷愤愤道：“都怪念儿小姐不好！”
尹氏诧异道：“这关念儿什么事，说起来我觉得念儿这件事做得挺大度的，也是她提议让老爷收了若云为义女，还把这么好的亲事让给了若云……”
“哎哟小姐，你怎么这么糊涂！”吴嬷嬷瞅见周围没人，还是压低了声音，“念儿小姐哪有这么好心，她哪里是诚心把亲事让给若云小姐，要不是她把名声弄得那么狼藉，静安侯怎么会不让她做正室？”
被吴嬷嬷一提醒，尹氏才回过味来：“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丫头会主动撺掇着老爷收了若云为义女，还让她嫁到静安侯府去……这丫头的心为什么这么狠！若云当她亲姐姐一样，她却想着把云儿推到火坑里去！不行，我现在就去找老爷，退掉这门亲！我家若云现在是堂堂的沈府二小姐，凭什么给人家做妾！”
她气呼呼地转身就走，却被吴嬷嬷拉住。
“小姐！”吴嬷嬷跺跺脚，“您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难道就眼睁睁让若云嫁过去做妾吗？”
吴嬷嬷却道：“小姐，您稍安勿躁，听奴婢多说几句话。”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难不成你赞成让若云做妾？”尹氏盯着吴嬷嬷，声音尖利。
吴嬷嬷不慌不忙道：“奴婢觉得做妾也没什么不好……”
“住嘴！”尹氏厉声喝斥打断了她，“吴嬷嬷，我还真是高看你了，你白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是一副奴才嘴脸！宁为穷rén • qī，莫为富人妾，这句话你难道没听过吗？”
吴嬷嬷向来对尹氏顺从温顺，这时候却反问一句：“小姐既然如此反感让若云小姐做妾，为何老爷告知您的时候，您没有马上拒绝呢？”
“我……”尹氏登时答不上来。
她问自己，为何没有马上拒绝？
吴嬷嬷仿佛看透她的心思，轻声道：“小姐，其实您也觉得，以若云小姐的身份，能嫁进静安侯府，就算是做妾室也算不得是委屈了她……”
她见尹氏还要开口，忙道：“小姐您仔细想想，静安侯世子并未娶正室，家里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有，若云小姐就算是嫁去为妾，只要她能笼络住世子爷的心，还怕将来不能扶正吗？”
尹氏心中一动：“……有道理。”
想当初她也不是正室，最后还不是坐稳了沈家的女主人？
吴嬷嬷见尹氏意动，又道：“只是若云小姐怕是还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怕是需要您再劝导一番。”
尹氏不由叹口气，攥紧了手中的婚书：“本来想着把这个好消息早点告诉她，如今这般，我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让她做妾，总觉得委屈了这孩子。”
“想要成为人上人，便要先忍常人不能忍之事，小姐您当年做得就很好，若云小姐和小姐您年轻的时候一样，她一定会想明白这个道理的。”
尹氏想想也是，脚下的步子也觉得轻松了许多。
“好，咱们这就去清芷轩。”
事情比尹氏和吴嬷嬷想的还要顺利。
尹若云表现得温柔婉娈，微微低头道：“一切但凭姑姑做主，若云并无异议。”
闻言，尹氏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脸上露出笑容。
吴嬷嬷也笑道：“二小姐，您该改口了。”
尹若云马上乖巧地叫道：“娘亲。”
这一声娘亲，唤得尹氏的眼泪差点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