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二人一唱一和。
何皇后是什么人,心里哪里还不清楚这场戏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只是听到沈念儿脸上受伤的消息,眼底闪过一抹谁也察觉不出的心思。
她并未让倪嫔母女起身,而是唤来身边的大宫女素月,低声说了几句话,素月躬身领命离开。
“和婉,你方才说,你的箭只是擦到了沈念儿的脸颊,那么应该并无大碍,是不是?”
何皇后端坐椅中,居高临下地看向跪着的六公主。
六公主不敢抬头,哽咽道:“是,其实儿臣只是想吓唬她一下,并没想过要伤她,可不知怎的,那箭就偏了,擦着她的脸过去,出了一些血,她没晕也没惊叫,一直很平静的样子,倒是三哥很是心疼紧张,不等女儿查看她的伤口,就匆匆把她带上马背离开了。”
何皇后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抽动几下。
一股怒意油然而生。
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儿子!
把她的话全都当成了耳旁风。
那姓沈的丫头都被许给别人当世子妃了,可儿子还是不肯死心,继续纠缠不休。现在终于好了,那丫头的脸受了箭伤,要是能留下一个永远也消不掉的疤……
何皇后想着心底的算盘,嘴角慢慢浮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素月是她的心腹,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她自会办得称心如意,何皇后很放心。
本来她还在琢磨怎么让儿子死了那条心,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上门送枕头,六公主这件事……办得真不赖。
呵!
何皇后真想好好地嘉奖这丫头一番,但,只是在心里想想,表面上还是要责罚的,否则太后那里就无法交差。
至于沈念儿……
何皇后扯了扯唇角。
这可不怪她,要怪就怪她沈念儿命不好,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六公主,她可不是好惹的,现在伤了脸,怕是要留下永远也消不掉的斑痕了。
没有男人会喜欢一个脸上有疤的姑娘!
何皇后很笃定。
她几乎要掩不住眼底的笑意了。
但何皇后还是板起脸来训斥六公主:“和婉,这件事你的确有错,太过鲁莽,都是小女孩家家的,不过就是口角不和,拌几句嘴,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会动刀动箭的伤人呢?但既然伤了人,就一定要罚,以儆效尤!”
“皇后娘娘,儿臣知道错了。”六公主听得她语气严厉,不由心惊胆颤,低头暗看向倪嫔,心里埋怨都是母亲不好,给自己出的什么馊主意,让自己把错都揽到身上来,结果惹得皇后娘娘大怒,不知道要怎么惩罚自己呢。
姜还是老的辣。
倪嫔听出了何皇后话中的意思,忙出声附和道:“娘娘说得极是,和婉向来和沈念儿姐妹相称,不过就是和她闹着玩儿,纯粹是无心之失,此事都是嫔妾教女不严,嫔妾愿意代女受过,任由娘娘处罚。”
何皇后沉吟道:“此事你的确也有错,以后要好好管束和婉,不要让她再任性妄为,至于和婉么,女孩儿家家的,就该多吟诗作画,熟习女红,和你三哥学什么跑马射箭!你也不小了,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以后就给本宫老实呆在宫里,少出宫门。”
六公主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又不敢,只能低声应是。
只听何皇后又道:“你伤人有错,本宫要是不罚你,太后娘娘也不会饶过你。这样吧,本宫就罚你把所有的弓箭都烧掉,还有你那匹胭脂雪,也别再骑了,你可认罚?”
不等六公主开口,倪嫔就重重顿首:“娘娘宽宏大量,我们认罚。”
她心里欢喜,暗想娘娘果然还是向着自家女儿的,这个惩罚只不过是烧了弓箭,不让骑马,简直太轻了。
可六公主不乐意。
不能骑马还有什么乐趣?更何况她的胭脂雪那么拉风,她可舍不得送给别人。
可倪嫔拉了她一把,示意她谢恩领罚,她也只好委委屈屈地开口:“儿臣认罚。”
何皇后又淡淡道:“本宫近来在读佛经,就是那经文上的字太小了,看着头疼,你闲来无事,就替本宫重抄佛经吧,多读佛经也可修身养性。”
六公主只好又答应了。
她这边刚领完罚,皇帝那边派来宣她的人就到了。
听说是张公公亲自来了,就连何皇后也有些意外,挑了挑眉梢。
倪嫔心里焦急,本来已经站了起身,重新又跪在何皇后面前:“娘娘,皇上一定是为了和婉的事情,求娘娘务必帮和婉向皇上美言几句,您已经罚过她了,她也知道错了。”
何皇后微微颔首:“本宫自会处理。”
她示意六公主先跟张公公去面见皇帝,然后又打发了倪嫔回宫,自己又坐着好一会儿,一直等到素月回来复命,她才带着素月向着御书房姗姗而去。
皇帝正在训斥六公主。
他向来疼爱这个女儿,这时候却是疾言厉色地毫不留情。
六公主跪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地上,被训了整整半个多时辰,膝盖都疼了,委屈得要命,想哭又不敢哭,只能强行忍住。
她从来没见父皇对自己发过这样大的火,全都是因为那个沈念儿,恨死沈念儿了!
最好她脸上的伤永远也好不了,就算好了也要留下一个丑陋的疤,然后这一辈子也嫁不出去,永远没有男人要她!
她在心里恶狠狠地诅咒着。
听到皇后娘娘驾到的消息,六公主不禁松了口气,求救似的看向门口。
何皇后含笑走了进来,见状便道:“远远地就听到皇上在发脾气,这是和婉闯了什么祸事,惹得皇上如此动怒?”
皇帝余怒未息,见到何皇后脸色也没有缓和,指着六公主道:“让她自己说!”
六公主委屈地扁扁嘴,带着哭腔道:“儿臣知错了,皇后娘娘已经罚过儿臣了,真的。”
何皇后淡淡道:“可是为了沈念儿受伤一事?”
皇帝看过去:“你知道此事?”
何皇后颔首道:“和婉一回宫就来向我请罪,我已经知道了,也派了素月去探视过了,那沈念儿伤得不重,只是擦破了一些皮,伤口并不深,太医说只要养几天就会好。至于和婉,我也已经责罚过她了,罚她以后再不许骑马射箭,让人将她宫里的弓箭全都烧了,又罚她替本宫抄写佛经,以此修心养性。”
皇帝听得沈念儿伤势不重,怒气稍息,仍是重重瞪了六公主一眼:“既是皇后已经罚了,你就好好抄写佛经,禁足三个月,不许出宫门半步。”
六公主一听还要禁足,脸色灰败,垂头丧气的。
她心情糟透了,尤其是听到何皇后讲,沈念儿的伤根本没什么大碍,养几天就会好,就越发替自己不值。
不过就是受了点小伤,就闹得人人皆知,连父皇都知道了,肯定是三哥被沈念儿吹了耳旁边,跑到父皇这里告自己的状来了。
害得自己被罚禁足,被罚抄经,还被烧了所有弓箭,还有她的胭脂雪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亏大了!
沈念儿,本公主和你的梁子结定了!你且等着!
她默默地咬牙切齿。
皇帝摆摆手,示意她离开,等六公主走了之后,皇帝才看向何皇后,淡淡开口:
“念儿伤的当真不重吗?怎么方才景儿所言,说是她伤势颇重,怕是那张脸以后都要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