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姑本不喜爱这个儿子,此时即知他是自己和秦越人的孩儿,态度历时翻转,几十年来的冷漠化为了此刻的愧疚与怜爱,大信义何时被阿娘这样亲切的称为「吾儿」,眼眶当时就红了,拭着泪唱个喏,自去做水煮茶。
大信义虽是渤海国靺鞨人,但靺鞨王族自幼说汉语、习汉字、学汉礼,非但诗书礼乐无不精通,茶道、香道之类的文人雅趣也莫不精熟。看他碾茶、冲泡、打沫、奉茶做得有板有眼,让江朔不禁想起了那日李珠儿在百里峡九龙镇上煮茶时的风姿,又想到此后种种,以常人眼光实难分辨李珠儿到底是正是邪,是间人还是反间,可是自己每次一见到她,却莫名地对她怀疑不起来,对她生出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之感,就连江朔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李珠儿向他望了一眼,笑道:「溯之,你在想什么?怎地痴了?」
江朔仍在痴想,竟对李珠儿的言语恍若未闻,李珠儿轻轻拿手搡了他一下,江朔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李珠儿,只见烛光映照之下,李珠儿笑靥如花,表情甚是生动,与她平素的冰山美人之态全然不同,江朔这才知道北溟子和李珠儿这对师徒其实感情极深,只是二人平素都如带着人皮面具般将自己的感情包裹、伪装起来,今日李珠儿帮北溟子得偿大愿,心里实也高兴,一时间难得真情流露出来。
想到此处,江朔忽然想到,恐怕北溟子也藏身在不远处,不禁转头向外张望,其时门窗皆闭哪里看的到外头,就算能看到外面,如北溟子不想现身,江朔又如何寻得见他。
李珠儿却一掰他的肩头道:「溯之,这边……」
江朔这才注意到时大信义在想他献茶,
大信义已将茶盏端在手中奉了半天了,江朔忙不好意思地双手接过,浅浅地饮了一口,放到面前案上。
大信义对江朔的失礼举动却毫不介意,笑道:「溯之今日怎地心不在焉?」
秦越人、云姑虽然真心相爱,其情跨越四十二年仍能不改初衷,但其实二人对于小儿女的心思并不甚明了,倒是大信义家中妻妾成群,儿女成行,颇知个中情素。他先前见江朔与独孤湘每日里粘在一起,知二人心意相通实为佳偶,今日又见李珠儿与他的暧昧关系,心中不禁发笑,虽说唐人三妻四妾也属平常,但江少主见了美女就失态至斯,未免有点英雄气短了吧。
不过大信义端稳持重,自然不会出言嘲笑江朔,忍住笑意,正色道:「江少主、李娘子,请你们详细说说燕军在松漠的部署,此番高尚替安禄山所擘划的「驱狼吞虎」之策,想令新罗与渤海国互相残杀,燕军好得渔翁之利。我想详细了解一下松漠的战况,若燕军占了松漠下一步恐怕就要出兵渤海国了,而与松漠接壤的扶余府便是首当其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