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碗水洒在胸襟上,她握着水碗的手发抖,看着碟中剩下的鱼肉,胸口再次犯恶心。
布着氤氲的眼睛逐渐爬上惊恐,沈妙意忽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太急,手里的碗掉落,“啪”的一声碎开在地上。
她摸上自己的小腹,呼出的气都变得冰冷:“不会的,不会……”
殷铮听见动静,折身走回来,看着一地碎片,又看看惊到的人:“没事的,岁岁平安嘛。”
他拉着她离开桌边,试到了她冰凉的手:“你怎么了?”
沈妙意犹在恍惚,心里的猜想几乎让她崩溃。
“累了?”殷铮又问,怜惜的把人抱住,轻抚着她的后背,压下心中阴郁,轻声安抚,“别怕,我不会让你受委屈,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他不知道她怎么了,身子都在颤抖。
“下次再出来,今天累了,咱们回去。”说完,他将人打横抱起,出了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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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沈妙意睡得并不安稳,双手抓住被子,额头上全是汗。
“呼……”蓦地睁开眼,周围朦胧着熟悉的一切。
她侧了个身子,极力稳住呼吸,可是心里的翻涌无法压制。
黑暗中,她一根根掰着自己的手指头算着,一天两天……正月十五上元节,她被殷铮从沧江渡头抓回来的时候,是一个多月前。
身子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月事应该就在这两日的,可到现在还没有动静。想到这一层,那种针扎一样的感觉让她坐立不安,几欲崩溃。
她从床上坐起来,长发披散在后背,寒冷让她的皮肤起了一层细细的疙瘩。
“不会的……”嘴里喃喃着,心里早就慌得不行,“不能要他,不能要……”
她抱着自己缩起来,半个多月隐藏好好的情绪,此刻崩塌开来,为什么事情总是不再控制之内?
身子轻轻抽搐,狠狠咬了下牙,心里一狠。
若是真的,觉不能要这个孩子,那样她会被殷铮彻底套死,再爬不出来。况且,即便那孩子来了世上,也是个苦命的。
他会怎么看他的父母?她已经活在阴暗中了,何必再搭上一个孩子?他的一辈子也不会快乐。
沈妙意倚去墙上,被子落在腰间,纠缠的衬裙绞在身上。
“对不起,”她摸着肚子小声呢喃,“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你还是去寻一户好人家吧?”
翌日,细细的雨下着,天儿冷冷清清。
莲如站在游廊下,搓了搓双手:“下雨天,这散灯会怕是不成了。”
“是,被雨水一泡,纸灯不都烂了?”莲青搭了一句,转而看去一语不发的沈妙意,“姑娘,昨日灯可好看?”
沈妙意回神,看去两个说话的婢女:“好的。”
她重新看去雨中,大半天了,月事还是没来,心中存着的那一丝小小的希冀渐渐模糊。
“莲青,你能出去帮我买些香料回来吗?”她问,表情和之前一样恬淡,然而那苍白显而易见。
这些日子,殷铮的人对她看得松了些,应该是觉得两人关系好了不少,加上昨日出门,想来让这些婢子跑一趟儿不难。
莲青走过来,挠了挠头:“可是我不懂,姑娘要什么样的,要不写一张纸上?”
沈妙意点头,正了身子坐好,眼睛弯了弯:“好,我写两张,一份去沁心香阁,一份去药堂,别弄岔了。”
她站起来,往屋里走去,脚步发沉。
莲青快走两步跟上,脸上带着不解:“为何还要去药堂?”
沈妙意回头一笑,嘴角翘着:“做药香囊,混在一起可以驱虫辟邪,天暖了好用。”
她装成和之前一样,好像什么事也没有。
“这样啊?我记住了。”莲青跟着人进了屋里。
坐在桌前,沈妙意提笔在纸上写下一样样的名称,她知道莲青不识字,姑娘家也应该不知道有些药的用途。
写完,她把字迹吹干,又看了一遍上面的名称,才将纸对折交给了莲青。
后者不疑有他,欢快地应了声,就出了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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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候,雨还在下,正月十六也算灯节,过完之后,整个年节也算过去了。
不过这种天气,灯是看不了了,想去镜湖放河灯祈福的姑娘们也消了念头。
外头,莲青莲如还在讲着东苑的鬼魂儿什么的,在这样的阴天里,让人更觉毛骨悚然。
沈妙意小心的将剩下的附子包了起来,藏去了床底下。
回到桌前,她提了滚烫的水冲进去茶壶,随着蒸汽的冒出,一股清苦也蔓延开来。
附子,孕者慎用!
她记得,做香囊的时候查过医药书。她不知道有没有怀上孩子,可是实在没有办法。
等着那茶泡软了,就倒进杯子中,琥珀色的液体带着苦味儿。
今天殷铮不会过来,所以也是老天爷帮她,就让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的过去。至于是不是当时因为没喝避子汤,现在也不重要了,左右她不敢再等。
“姑娘,”莲如走进来,手里端着药碗,“药熬好了。”
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放在桌上,并排着和那茶盏在一起。
沈妙意落在腿上的手不禁抓紧了裙子,苦药的味道已经钻进鼻子里。
莲如走去人身旁,脸上略带担忧:“要不要找郎中过来瞧瞧?这些药可是数年前的,万一不对呢?”
“就是伤寒药而已,我是昨晚冻着了,今天阴天,身子就有点儿发虚,用不着叫郎中过来。”沈妙意对人笑笑,手指触碰上药碗。
温度还很烫,想来要凉上一会儿。
沈妙意看着朦胧的窗纸,外面是滴滴哒哒的雨声。
那些所谓的伤寒药,就是她被抓回来时,曾经吃过的。当时备了不少,所以借口不舒服,便把这些药要了过来,那今日刚从药铺里买回来的附子,她趁着人不注意,混在了伤寒药中。
如今摆在桌上的这碗汤药,其实就是为了把肚子里弄干净。
莲如过去点了灯,轻轻盖上灯罩,回头来看着窗边的姑娘:“姑娘,伙房里做了鱼汤,是镜湖里的草鱼,还有锦绣鱼丸。”
听了这个“鱼”字,便想起昨日在厚德楼,那难以下咽的鱼腥气。
沈妙意端起茶盏,狠吮了一口,压住胃里的翻腾:“你出去准备吧,我躺一会儿。”
说着,她闭上眼睛侧卧在靠枕上。
莲如给人身上搭了一条薄毯,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等听着外间的关门声,沈妙意睁开眼坐起来,再试那碗药,温度已经差不多。
她双手把碗端起,刺鼻的药味儿让她想呕吐。
皱了眉,那碗捧着送到了唇边,她憋了气,张开嘴含着碗沿……
“哐”的一声,外间门好像被人狠狠踢开,紧接着是疾走而来的脚步。
“沈妙意!”一声怒喝想起,身着蓝衣的男人闯了进来,斗篷歪在肩上。
沈妙意一惊,手里的碗差点掉落,她慌慌稳住,想也没想,仰起脖子想要灌下那碗汤药。
“啪”,那药碗被一掌打飞,全部的药汁洒在沈妙意身上,从脸上一直到裙上……
她眼看着那瓷碗掉在地上,碎成片片。
“不……”她崩溃的扑去地上,伸手想捡起那瓷片,可惜上面只残留着一点药汁。
殷铮怒不可歇,一手将地上的女子扯了起来,揪着她的衣襟提到自己面前。
“告诉我,你在做什么?”他咬牙切齿,一双眼睛发红,脸上扭曲着,“说啊!你在做什么!”
他双手晃着她单薄的身躯。
“咳咳……”沈妙意被晃得头晕,嘴角的那一丝苦涩已经没有作用。
“沈妙意,你到底要什么?”殷铮注视着那双眼,手一松,将人甩去床上。
满屋子里全是药苦,外面彻底黑下来,没有一个人赶在这个时候进来。
沈妙意趴在床上,咬了咬唇,压住喉咙的咳声:“我得了风寒,煎了一副药喝。”
她喃喃说着,视线中是自己沾满药汁的袖口。
“风寒?”殷铮身形一晃,薄唇一声冷笑,“是吗?需要加那么多的附子?附子,孕者慎用,你不要命了!”
他攥起双拳,一步步逼近,嘴里的几个字像刀子一样冷。
沈妙意一动不动,竟只是叹了口气,原来他知道了,买香料这种小事儿都会有人告诉他吗?
“是真的?”殷铮站在床前,盯着那张苍白的脸,“你居然狠心杀你的孩子?”
“那不是我的孩子!”沈妙意刺激的抬起头,看着殷铮大喊,“不是,不是,我不要……”
她伸手拍打着他,想要推开他,不想看见他。
“不行!”殷铮一伸手把人制住,嘴唇落在她耳边,“那是我的孩子,你敢伤他试试?”
沈妙意咬了牙抬起头:“你在说什么?根本没有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相信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