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溜回家收拾盆栽,一并带去找梁鹤乘。
仍是那方小院,纪慎语把绿植摆好,培土浇水,忙完拿一根毛笔蘸上白漆,把锈迹斑斑的门牌号重描一遍。屋内飘出白烟袅袅,梁鹤乘煮了一锅嫩玉米,招呼他趁热吃。
关着门,师徒凑在一处,玉米烫手又烫嘴,叫他们俩吃得很热闹。“师父,我什么时候做东西?”纪慎语问,“我每天都要抽空雕东西,生怕退步甚至荒废,这边也一样。”
梁鹤乘说:“你瞧瞧这屋里,再想想古玩市场上,什么物件儿最多?”
最多的就是瓷器,中国还以瓷器闻名,纪慎语立即明白,各式器型、颜色、款识等等,基础是瓷器本身。瓷不烧不得,要有瓷,一定要先有窑。
梁鹤乘既然是干这个的,他必定有了解的瓷窑。一根煮玉米吃完,他拿笔在本子上写起来,刚写完一行,第六根小指被纪慎语捏住。
纪慎语轻轻的:“师父,有感觉吗?”
梁鹤乘回答:“有啊,这又不是废的。”
纪慎语一点点笑起来,随后笑出声,他看那根小指翘着,虽然畸形但又有趣,忍不住想摸一摸。刺啦,梁鹤乘写完撕下纸,那上面是两行地址。
很远,离开市区还有几十公里,是个村子中的小瓷窑,老板叫佟沛帆,是梁鹤乘的朋友。纪慎语问:“师父,我自己去?”
他是外地人,时至今日只认得几条路,怎么找那么远的地方?可是梁鹤乘以身体原因推辞,丝毫没有帮助他的意味。
纪慎语看破不说破,出难题也好,磨炼人也罢,过来人办事儿肯定自有道理。
他消磨完一个午后,背上书包要回家,梁鹤乘佝偻着身躯目送,朝着巷口,最后一米时梁鹤乘又喊他。
“别自己去,叫个人陪着。”
说到底还是不放心,纪慎语冲回去:“那你为什么不带我去?”
梁鹤乘说:“我都风烛残年了,能带你多长时间?这活儿是个孤独的活儿,门一锁悄么声地干,恨不得没人知道自己。”
纪慎语忽觉酸得慌,鼻子,眼,七窍都发酸。
他想问,那为什么还让他找个人陪着?万一被知道呢?
梁鹤乘拍他的肩:“我怕你和我一样,捂得太严,最后只剩自己,我有幸遇见你这么个孩子,可你未必有幸再遇见另一个。找个信得过的人,哪怕瞒着,就当去郊外玩儿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