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鸣突然懂了。孙猴子一个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到底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李梦圆留院了,庄蕾稳坐明珠一姐多年,归根结底,他与林思泉在这个男人眼里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以色侍人的贱胚,都是任凭摆布的玩物。万岁爷被伺候满意了就大行封赏,捎鸡带犬,连你身边人都能一并沾上好处。
无非喜新厌旧是人之天性,自己这会儿独得圣宠罢了。
刑鸣感到好笑,也感到恶心。
“我不是试试,我不干了。”话一出口,才觉胸中巨石落地,恶气尽吐,竟是无比的松快惬意。原来鱼死网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刑鸣盯着虞仲夜的眼睛,也没外露多少慷慨激昂的情绪,只是面带笑容地重复,“是的,我不干了。”
虞仲夜微微眯了眼睛。看上去仍不为所动。
“从小到大我都只喜欢女人。我上你的床只为留在明珠台。如果不是为了我爸、为了我师父,我好好一个直男怎么会跟你睡觉,”刑鸣耸肩,鼻子可爱地皱了皱,又笑了,“这种恶心的关系我一天也受不了——”
虞仲夜突然伸手捏住刑鸣的喉咙,手下用力极狠,动作快得不及眨眼。他挤压他脖子上的动脉,用极寒冷的目光逼迫:“把这话收回去。”
虞台长真的动怒了。刑鸣根本无法喘气,喉骨咔咔地发出断裂似的响声,引发耳膜一并嗡鸣震动。仿佛下一秒他整个人就将被捏碎。
求生的本能令他不管不顾地反击,摸瞎一通,手边似乎抓着了什么花瓶之类的硬物,毫不犹豫地就朝对方头上砸过去。
虞仲夜及时松开手,让开这一击。刑鸣一反手,就将花瓶砸向了那面落地窗。
第61章
咣一声,花瓶碎了。但落地窗很结实,完好无损。刑鸣又抄起椅子,朝那面亮闪闪的玻璃砸过去。一下没碎就砸第二下,他竭斯底里地宣泄,完全不计后果,仿佛被一种混合着厌恶与憎恨、愤懑与委屈的情绪彻底占据了。
这阵子,他噎着,憋着,忍着,噎得胸闷,憋得心疼,忍得全身上下每寸肌肤都与他的掌心一样,满布刀口,鲜血淋漓。他急需一个豁口排遣这种情绪,否则就会像汛期来临时的河堤,一溃千里。
幻听一般。随着椅子撞击玻璃发出巨响,多种声音突然被从记忆深处唤醒——他的整个青春期都与这些声音息息相关,有人在他背后窃窃私语,有人指着鼻子骂他是qiáng • jiān犯的儿子,他一见自己的母亲心里就会发出怪声,而他的母亲常常为此唉声叹气……
那些声音,它们一齐响了。
菲比从没在这座奢华金贵又死气沉沉的房子里听见这么可怕的动静,从保姆房飞奔过来,一见眼前景象当场傻了,傻了不过几秒钟,便嚷嚷着问虞仲夜要不要报警。
虞仲夜看着仍在撒野的刑鸣,语气平淡地打发自己的外佣,这里没你的事。
轰的一声,在菲比退出房门的同时,玻璃渣子四处飞溅,那面落地窗终于碎了。刑鸣扔掉手中的椅子,望着满地狼藉,气喘吁吁。
“好了。”虞仲夜走上去,伸手抚摸刑鸣头顶的发,轻声安抚,“鸣鸣,好了。”
刑鸣怔着不动,虞仲夜便欲将他揽入怀中,哪知对方却突然挣扎抵抗,反身挥拳相向。
刑鸣的拳头落在虞仲夜的身上,虞仲夜也毫不客气,倾全身重量压向对方。他们像两只兽,抱在一起在碎玻璃上翻滚,互相撕咬,互相撕扯,殊死肉搏。
不多会儿,刑鸣就落了下风,再没反抗两下,便被彻底制服了。虞仲夜捏着刑鸣的脖子,将他的脸侧面朝下地摁在一堆玻璃碎渣上。他们上身的衬衣都被撕烂了,半裸的身体全是血痕,有些玻璃碎渣已经嵌入肉里,还好,多是钝角,只是嵌在表面而未扎入深处,取出以后伤口会很快愈合,不至于破相。
这个男人温柔时极温柔,像猎户的陷阱或男人婚前的誓言,令人不自觉地就会深陷其中。但这个男人粗暴时便判若两人。刑鸣当然领教过。他用尽最后一丝余力试图逃跑,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虞仲夜的劲儿太大了。
虞仲夜依然死死勒着刑鸣的脖子。胸膛起伏剧烈,气息分明乱了。但他沉默得有些可怕。鼻息像一簇小火撩过刑鸣脖子上的肌肤,一双眼睛离奇镇静,眼里血丝明显,那眼神好像在说,他俩今天总得死一个。
刑鸣真的被吓着了。
濒临断气,刑鸣挣扎着摸到一块碎玻璃,想也不想便朝虞仲夜扎过去——本意没想伤他,只想唬他一唬然后趁机逃跑,他受不了被这样的眼神注视,感觉自己像虎口下的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