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方旭死死地盯着家乐,眼里似乎要冒出火来:“阿乐你在说什么呢?我们不是一直在拍拖吗?这根本就不是欠不欠东西的问题。我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你能够说我们一点瓜葛都没有?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林家乐一听他说起这些,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那些过往,曾经是自己以为的“幸福甜蜜”,其实不过是贺方旭用心经营的可笑的piàn • jú罢了。自己已经知道这背后所有的缘由了,这人为什么还想继续装下去,难道欺骗自己,戏弄自己真那么有成就感?他冷冷地说:“贺先生,您和庄太太之间有任何恩怨,那都跟我没有关系。冤有头债有主,您对她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去找她算账,不要再来烦我!”
贺方旭脸色变得灰败起来,他颤抖着嘴唇说:“那天,你果然都听见了?”
“是啊,我不小心全都听见了。”林家乐自嘲地笑了一下,“没想到世界这么小,庄太太就是生了我的那个妈。我不知道她跟您有什么恩怨,但是都跟我没关。我跟她只有一点关系,那就是血缘关系,这个,是我没法选择的,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做她的儿子呢。您想报复她,想通过我报复她,我觉得这事挺可笑的,那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
贺方旭摇着头:“阿乐,你一定是误会我了,我没有想过利用你报复那个女人。我当时说的那些都是气话,全都不是真心话。”
林家乐不看他,盯着自己的鞋尖看,用一只手无意识地反复去掐一根烟花,是不是真心话现在有什么关系呢?有些东西,哪怕是误会,伤害的力度也丝毫不比真刀子割过的弱,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永远也回不到从前。自己当初如惊弓之鸟一般躲开,结果不是也开创了另一条人生路?可见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事是绝对的坏事,也不是事事非得完美无憾才是最好的人生。
贺方旭看他不回话,向前一步,焦急地说:“阿乐,你真的要相信我,我并不是真的想利用你去报复她的。只是当时那种情况,我是说了气话去气她的,没想到会伤害到你,害得你原本考上的学校都没法去念。对不起,阿乐,真是对不起!”
林家乐仰头看灰蒙蒙的天,阴云密布,好像要下雨了,对于那个学校,虽然有些遗憾,但是既然不能上,那就是命吧,也没什么好可惜的。他摇了下头:“好了,贺先生,我现在知道您并不是故意要伤害我的,我听到您的道歉了,我也原谅您了。您的心结已经解开了,您可以走了。”
贺方旭站着不动,他来这里,决不是只想听到一句原谅的。“阿乐,我们之间并没有结束,我喜欢你,我们还可以继续发展下去的,我会继续对你好的,比从前更好。”
当初林家乐离开,对贺方旭来说,是有些吃惊和意外的。那天庄太太离开之后,他去溜冰场找林家乐,但是那对兄弟说他已经离开了。他下楼去找,没找到人,又回到酒店去找,人也没有回来。他以为是庄太太先找到林家乐,把他藏起来了,但是庄太太说她并没有见过林家乐。他便想回内地找林家乐,但是自己的所有证件都在钱包里,而且都在林家乐身上,他一时间竟回不去。
他打了电话回去问工厂的人,钟姐说林家乐并没有回去上班。钟姐去开了林家乐的宿舍门,只见到了那些放在桌上的东西,人早已离开了。贺方旭等人送回证件再返回D市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以后的事了。那几天内,贺方旭反复思考,大概明白林家乐是听说过什么了,他当时心里是有些遗憾的,这个孩子其实还挺纯洁的,跟他那个势利庸俗的妈不是一类人。但是并没有太当做回事,不过就是一个孩子罢了,就像那些被人包养的男孩子一样,没什么值得可惜的。不过是还没腻味,他自己就跑了罢了。
然而当他看见林家乐留在宿舍里的那些物品时,那些摆放在桌上的钱、存折和首饰钟表,以及那份夜大录取通知书,才惊觉自己的心在疼痛。那是个多么自尊自爱的孩子,一直都那么积极上进,腼腆善良,自己本来不是很欣赏的么?并一直都在帮助他进步,甚至都忘记他是陈秋堂的儿子了,但是最后给了他什么呢?将他所有的一切都剥夺掉了,还给了他重重的一击。他没有报复自己,只是选择独自一个人离开,不知道躲在哪里舔舐伤口。
他开始着人去寻找,向他的亲戚朋友打听,没有消息,又找人去D市的各处打听,都没找到人。最后他还亲自找到了林家乐的老家,然而那里只有一所陈旧破败的房子,他的邻居说他很久没有回去了,连过年都没有回去。林家乐消失了,不,应该说林家乐从他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了。他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他试图将林家乐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