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黔动了动嘴唇,又抿起,把“前妻”两个字咽了下去。
杨少君轻松地笑了起来,又流露出那股天生的痞气:“我听卢老先生说,你对我们这关系挺困扰也挺反感的。你一直都很反对同性恋,所以我其实也就是想打碎你的偏见……唉,反正都是我不好,关于我们俩的事你就不要再想了。这案子上头说已经有点眉目了,完事了我就收拾东西滚回去,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当然,你放心,作为警察,我肯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证你作为公民的安全。”略一顿,“何况你是苏维他哥呢。”
最后,他不安地舔着嘴唇问苏黔:“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苏黔摇头。
杨少君松了口气,站起身:“那你好好休息吧,过两天也别去公司了,跟你秘书说说,现在不是网络很发达么,什么都能远程工作,还是呆家里轻松也安全点,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说完了好像是嫌自己罗嗦了,笑着耸耸肩,走出去,轻轻把门带上。
关上门以后,杨少君站在门外,迟迟没有动弹。他终于把“分手”说了出来,虽然没有用上这两个字,因为在他心里从来都没有承认过他和苏大少爷是真正的恋人。他想,苏黔应该松一口气了,自己也应该松一口气了。应该。
苏黔听到关门声和脚步声也始终没有抬头。他坐在房间的角落里,像一个木偶般,心中一片漠然,没有思想,没有灵魂。
第17章
苏维治好了抑郁症以后就出国攻读心理学了,那以后的很多年杨少君都没有再见过苏维。但是苏维从楼上跳下去的一幕却深深在他心中扎根,他在未来的很多年里不断地被这个梦境困扰着。
这个梦境的出现没有固定的规律,有的时候一个月能梦到三五次,有的时候三五年才梦到一次。逐渐的,杨少君掌握了一个规律——每当他寂寞到想到找一个人来排遣的时候,像个颓败的傀儡娃娃一样的苏维就会清晰地出现在他梦境里,向他求助,他却无能为力。
苏黔在外四年学成归国,立刻和汪文结婚,空降至父亲的企业当主管,正式开始独当一面。
杨少君警校毕业,进入派出所,从底层做起。头一年他被分到火车站里,每天呼吸污浊的空气,管不了的黄牛抓不完的小偷劝不尽的架,工作枯燥乏味,工资也只有一点点,每月交一半供养母亲,剩下的把大头存了小头当零花,馒头过咸菜肉丝,一个月也能存下千来块。
苏黔很快继承了父亲的人脉,数不清有多少当老板的叔叔,搞风投的伯伯,每天过的声色犬马,回家以后还有娇妻在侧侍候。一年以后,父亲把一家地产公司完全交给他打理了。
这一年,大年三十的晚上杨少君正好轮到当班,在火车站里站岗。这晚火车站大厅人迹寥寥,春运的高峰已经过去,人们齐聚一堂吃着年夜饭看着春晚。杨少君冷的隔几分钟就跺跺脚,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压碎的饼干当宵夜吃;与此同时,苏黔和叔叔伯伯们坐在全市最高级的酒店里,杯觥交错间,定下千万的生意。
外面是噼里啪啦的烟火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杨少君掏出来看了一眼,一共有七八条短信,一条是齐永旭的,剩下的是警队里其他的同事,全是新年的祝福。他把A发来的花哨祝福转发给B,回完了以后只剩下齐永旭的一条,他亲手打下新年快乐四个字,发送。
苏黔在饭局前就把自己对外的SIM卡交给秘书,让她去斡旋那些客套的祝福,自己留下家人专用的SIM卡,卡着点给姐姐弟弟们发去新年祝福。回得最快的是苏谢惜,在他发出祝福的同时就收到了,显然对方也是卡点发的短信;而苏谢元早就在晚上的时候发过了,看到这条以后就没有再回;苏颐的短信过了半个小时才回过来,大洋彼岸的苏维却根本没有回信。苏黔等到凌晨一点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打电话过去,回应他的是一片忙音。
杨少君在火车站拦了了五个中年男人,揉揉自己冻红的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开包检查。”回应他的是一把冰凉的刀子。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苏黔终于从饭局脱身,坐在老孟的车上,无心地打量着车外的夜景。老孟含笑对他说:“先生,新年快乐。”苏黔漫不经心地应道:“孟叔,新年快乐。”
一辆呜哇呜哇呼啸的救护车从他们身边驶过,老孟从反光镜里看着飞速远去的救护车,皱眉:“这大过年的还出事,真可怜。”
苏黔打了个哈欠,一手支着脑袋,已经昏昏欲睡。他说:“管别人干什么,走吧,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