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天杨少君没有闯进医院,在他耳边告诉他“我是来救你的”,那么苏黔也已经打算要放弃,放弃和这个世界抗争,交出自己的一切,心不甘情不愿地化为灰烬。但是那天,有人来了,用温暖的怀抱搂着他,告诉他不要怕,自己会救出他,要他用心去感受这个世界。他为此感恩。
现在,他愿意试着去相信,不为了别人,只为了自己。给自己一点希望,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那么这个世界留给他的只剩下无边无尽的绝望。
杨少君什么都没有说,凑过去用滚烫的嘴唇贴上他冰凉的眼皮,感觉到那里有一点濡湿。
苏黔说出每一个字都好像要夺走自己肺里的空气,令自己窒息。万分的吃力,但他坚持着一字一顿地说下去,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既已开始,就恨不得统统流出:“我几天前才彻底想明白这个道理,是我太自以为是,我以为自己拥有很多很多,所以人们要害我,图谋我的财产,不惜布下这样的局。而后来,我突然醒悟,其实我并没有多少财富,人们费心费力,根本夺不走多少,而我,也不值得他们这样去做,曲意逢迎,冒名顶替地来关怀我。”
杨少君恨极了捆缚住自己双手的绳子,恨不能将他们烧成粉末,然后把眼前人拥进怀里。他颤声道:“不是的,苏黔,你拥有的一点都不少,还比别人多得多。不过这些东西,没有人抢得走,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
第41章
这时已经是冬天了,旧工厂里又冷又潮,到了晚上,简直刺骨的让人难以忍受。苏黔已经挨了两天了,这种刺骨的冷让他整个晚上清醒的睡不着,但他因为先前的病几乎已经习惯了失眠,只要把自己缩的紧实一点,不时抖动身体来制造热量,咬咬牙也能熬过去。
然而杨少君还发着烧,等到了晚上气温渐渐降下来,他就感觉头晕的厉害,全身乏力,胃部阵阵翻滚,简直难受到了极致。
“咳咳……”他咳个不停,嗓子里仿佛有猫爪在挠,又痒又疼。咳到后来,已经是止也止不住,人昏昏沉沉的,意识仿佛游离体外,身体却自发机械地咳个不停。
苏黔看不见他已经烧红的两颊,但听他咳嗽声已接近嘶声力竭,忙凑过去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他的额头,不禁吓了一跳——这简直是开水一般的温度了!碰上去都觉得灼的皮肤发疼!晚上的时候他虽然已经觉得杨少君的体温很高,但看他并没有一样,只以为是他的身体暖而自己冻太久了,可是现在看来,这的确已经烫到了不寻常的地步了。
他感到惊慌,并且不知所措,凑过去与杨少君面贴面,尽量用自己冰凉的脸庞来降低他的温度。他们俩一个冰天雪地,一个炎炽火热,正是冰火两重天的光景。
杨少君体质一贯很好,已经许多年连个烧都不发了,但就是这样,一旦病起来却来势汹汹的,一下就把人完全烧迷糊了。
苏黔是冻得太厉害了,外套被人扒走了,身上只剩下薄薄的一件毛衣,皮肤就像冰箱里刚捞出来的。他一贴上杨少君,两人同时被对方的温度刺激的哆嗦了一下,已经半昏半醒的杨少君无意识地往苏黔身上拼命凑近,渴求着他的冰凉,甚至情不自禁地发出shen • yin。
苏黔忍不住睁开眼睛,忧心地看向杨少君。他的眼睛太久没有见光,甫一睁开,只觉酸涩的厉害,好在夜晚工厂里的灯光非常昏暗,并没有给他太大的刺激。等他略略适应,大致的看清杨少君的样子,全身骤然僵硬,每一个毛孔全都炸开,一种暴躁的因子迅速活跃,叫嚣着要他推开靠在自己肩上的人跳起来大叫。他迅速闭上眼睛,拼命压抑自己的冲动,像是一个彷徨的罪人慌不择路地祷告,在心里胡乱重复着“阿弥陀佛”“上帝保佑”“真主安拉”“大慈大悲”等凌乱的词语,全无虔诚,只是为了抓住一根稻草从溺水的困境里挣脱出来——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即使他闭着眼睛想的再通透再明白,可一旦看到一张似是而非的面庞,那种强制被压抑下去的怀疑又席卷来而,差点再度把他拖进那个可怕的深渊里。
还是没有办法,视力毕竟是感官的主导因素,只有在闭着眼睛的时候,他才可以勉强敞开心扉去相信外界。
但比起一两个月还是有所不同的了。那时候因为安非他命的刺激,苏黔的激素分泌紊乱,一度到达精神分裂的地步,根本没有办法理智的去思考。正是因为这些时间来的治疗已经起效,所以苏黔才能将所有事件串出一个因果来,有正常的逻辑思维能力,和杨少君敞开心扉地说了先前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