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结束之后,群臣散去,各回各家。
陈珂躺在院落里的躺椅上,眉宇中带着些许的平静和澹澹的喜色。
此时,天空之上飘落着些许雪花。
这一年的冬日,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终究是落了下来。
雪花飘在院落里,落在水上、树上,飘到哪里都是。
扶苏也是坐在陈珂的身边。
陈珂手里拿着书,一边看着外面的雪花,一边是笑着。
“扶苏,你这「夕日」团圆的时候,不与陛下在一起,来我这儿做什么?”
扶苏躺在那,懒洋洋的,看起来像是没了骨头一样。
“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与亲父在一起,和与师父在一起,难道不是一样的么?”
这话说得差点把陈珂手里的书给吓掉。
“我说扶苏,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可没教过你这个东西。”
陈珂笑骂道:“你要是想换一个老师,直接与我说就行。”
“咱们师徒俩好聚好散,可千万别拿着这一套往我身上凑啊?”
扶苏也是咧开嘴笑着。
他们都是清楚,淳于越为什么死的最快?
就是因为淳于越将这杂家的「侍师如父」改变了一下,变成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这让嬴政起了杀心。
扶苏只是感慨的说道:“老师,不必担心。”
“是父皇让我来的。”
他看着身旁的陈珂说道:“夕日虽说是一年之计,更是最重要的日子之一。”
“但这毕竟只是刚刚定下的而已,所有人都还尚且未曾习惯。”
“父皇也觉着宫中冷清。”
“便是让我先来了。”
“等到父皇处理完政务之后,就带着亥弟一同前来了。”
政哥要来?
陈珂的心里有些讶异,但却并没有说什么。
过年,过年。
其实求的就是一个团圆和平安而已,如今他既然都不在原本的世界了,如何能够心安?
所以,跟谁在一起过年,都是一样的。
拿起来放在一旁的酒爵,陈珂摇了摇头。
他已经吩咐下去,让人着手烧制陶瓷杯子了,毕竟常年用青铜酒杯,对身体不好。
只是现在暂时还没有出现成果而已。
“扶苏啊,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他笑嘻嘻的说道:“陛下能够与我一同过年,这是莫大的荣幸。”
“天下还有谁能够第一年,就与陛下一同过夕日?”
“在往后,大秦逐渐昌盛之后,夕日会变得更加热闹,到了那个时候,陛下就会举行宫宴了吧?”
“可那个时候,是一群人一起。”
“不像我,能够独得陛下恩宠。”
陈珂这带着玩笑的话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哈,陈珂,你这小子这张嘴还是会说。”
“休得胡说八道,把朕的大儿子骗的是七荤八素。”
随着这个声音的落下,远处走来了一个人,正是嬴政。
嬴政此时身上穿着常服,脸上没有了那么多的威严,而是变成了一个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中年男人。
他的身边,跟着胡亥。
胡亥的眼神灵动,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熊孩子一样。
此时,恰逢东风吹拂,天上的雪花不断地落在两人的袍子上。
黑与白相映,成了些许趣味。
“陛下来的如此早?”
陈珂的脸上带着欣喜:“既然陛下已然来了,那咱们便是提前吃这「年夜饭」吧。”
“夕日之宴,为一年之尾,当秉持「年年有余」。”
嬴政也是点头,表示赞同。
陈珂搓了搓手看着嬴政,脸上带着些许的讨好。
“臣听闻,陛下的宫中有两个御厨,他们的厨艺臣可是眼馋很久了。”
“此次,陛下可是将他们也是带了过来?”
嬴政听了这话,眉眼中都是带着笑意的指着陈珂,大笑说道:“你啊,就是眼馋朕那里的饭食罢了。”
“日后若是想吃,便是去宫中。”
“难道朕还能缺了你一顿饭?”
说着,嬴政看着身边的韩谈说道:“你去将宫中厨子带出来,之后你便回去吧。”
“不必在身边伺候。”
韩谈低头,微微应道:“喏。”
待到韩谈离去了之后,嬴政往前走了几步,解下来了身上穿着的披风。
随手的将披风放在了一旁。
“陈珂,听说你这有个新奇的东西可以吃,叫什么「火锅」?”
“今日为「夕日」,何不将那个东西拿出来?”
陈珂当即抚掌大笑,他本身也是喜欢吃火锅的,既然今日嬴政都是提出来了,自然是要吃的。
“陛下有旨,臣怎能不同?”
“臣现在就让厨子准备着锅底,待到等会年夜饭开始了,便是可以一同食用。”
一边说着,陈珂一边吩咐了一声。
而此时,扶苏也是站在一旁,看着嬴政直接坐在了自己的躺椅上、
嬴政望着陈珂说道:“坐吧。”
陈珂坐下之后,扶苏和胡亥很有颜色的站在一旁。
四个人望着窗外飘着的雪花,心中无限的思绪。
良久,嬴政开口了。
“陈珂啊,这半年的事情,你为大秦做了不少的事情。”
“先是提出了郡县制的弊端,后又是提出了解决的办法,虽然现如今郡县制还未施行,但朕却已经是安心了不少。”
“其次拿出了凋版印刷与造纸术,打击了儒家的势力,开创了百家宫,为朕澄清了些许恶名。”
“你写出「千字文」,支持李斯写出「法学」。”
“朕之前听闻你与李斯商议着,要定什么印刷书籍的事情?”
陈珂开口道:“是的陛下。”
“此事臣本来是打算等到年后,在于陛下商议的。”
“现如今既然陛下知道了,那臣就提前斗胆说了。”
“印刷书籍这个事情,咱们其实是不能够完全禁绝的,若是禁绝了,那天下之人的思想便是会变成朽木。”
“陛下,臣担心的恰恰正是这一点。”
“若天下之人的思想都变成了朽木,那么谁来有奇思妙想,推动社会的发展和变革呢?”
“如冶铁之法等,这些都是在不断地实践和试探中,发现的。”
“若思想如朽木,他们如何去思考,怎么改进冶铁之法?”
嬴政坐在那里,默默地听着。
陈珂长叹一口气:“但,我们又不能够不管这个事情、”
“如今六国之人隐藏在大秦之中,虽然表面上看风平浪静,但暗中实则已经是波涛汹涌了。”
“而且,这天下总有些自认为是自己是读书人、文人的假清高,总觉着自己写的东西是上苍赐予之文字。”
“觉着自己厉害的要命,可以挑衅大秦之威严!”
“若是不加以管制,等到凋版印刷这个东西传出去之后。”
“这些东西就会成为砍向我们的利刃。”
陈珂冷笑一声:“那我们应当怎么控制呢?”
“最好的办法,便是成立「出版署」,未曾经过允许的书籍,不许印刷!”
“未曾经过审查的书籍,不得印刷!”
“但有发现者,罪同谋逆!”
“首恶凌迟处死。”
“且诛九族!”
如今的嬴政,已经能够很澹然的听着陈珂说出诛九族这样子的话语。
似乎这个非常恐怖,轻易不能够用出的刑法,陈珂提议了很多次,在很多事情上都是如此.....
他想到这里,摇头失笑。
天下人都说自己是暴秦,是暴君,他倒是觉着,这陈珂是比自己还要残忍一万倍的酷吏。
动不动就诛shā • rén九族,这谁能受得了?
看着嬴政不以为意的神色,陈珂严肃的说道:“陛下,此事绝对不能够有任何的松懈。”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一个人若是思想歪了,那么这个人所做的一切都会是歪的。”
“思想之危险,勐于六国之兵卒!”
听着陈珂的话,嬴政挑了挑眉头。
陈珂向来不会说谎,如今这么严肃的说这个事情,看来事情果然是如同陈珂所说的一样了。
他微微点头说道:“朕知道了。”
“等到年后,交予丞相署拟定,而后放在朝堂之上讨论下巴。”
嬴政微微的叹气,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
“今天是夕日,本来是休息的时候,怎么你这个家伙又是说起来了政务?”
“你这个人,看着是喜欢偷懒的,但没有想到,竟然会拉着朕,在夕日还在讨论公务啊。”
陈珂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心里想反驳但是没敢说出口。
这不是嬴政先提的么?
他只是说了一嘴,然后就想到了这个事情而已。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