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斯阳看着她微红的眼角,顿了顿,点头:“的确,我从来没有指望你。”
苏渺自嘲地笑了下,转身走出了储物室。
即便她换了更好的笔、即便她努力了这么久,每天练字到凌晨,又有什么用。
在嘉淇私高,她只是他们眼底的笑话。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仅剩最后两三组,距离下课也没多少时间了。
苏渺一个人坐在阶梯边,满心挫败。
没有办法了。
她相信靠秦斯阳一个人,也能给小组拿到高分,她勉强用借来的毛笔写字,真的有可能拖后腿。
自己没有能力,又凭什么怪别人看不起自己。
有时候,人啊,就是要认识自己的局限性,或许她真的不属于嘉淇私高。
像妈妈说的,心比天高,命如纸薄。
她和嘉淇私高的同学从小的生长环境和教育环境,天壤之别。
她想要借着嘉淇的风凌空而起,可她小小的翅膀…根本不足以带她扶摇直上。
不甘心,又能怎样。
人就是要认命。
就得认!
苏渺用力地擦着眼睛,固执地不让眼泪掉下来,眼角都揉得通红了。
不能哭,她越是哭,那些人就会越看她笑话。
软弱的眼泪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她绝对不哭。
喉咙还是一阵很泛酸,心里一阵阵地难受,她“哎呀”了一声,说道:“苏渺,不准哭!”
楼道间传来一声轻嗤。
苏渺抬起头,看到对面楼梯口。
迟鹰倚在墙边,居高临下、饶有趣味地望着她。
他穿着嘉淇私高规整的校服制服,轮廓宽大而冷硬,分明是优等生的模样,偏在她面前总是这副吊儿郎当的神态。
一看到他,苏渺心里莫名涌出一阵酸楚,又用袖子使劲儿揉了揉眼睛。
“见了我,反而委屈上了?”他脚尖点地,溜达着下了楼,站在距离她两层的阶梯边。
“才不是。”她瓮声瓮气地否认,“没有。”
“秦斯阳怕你拖他后腿,不让你写了?”
“本来我的字就不行。”
“这确实。”
“……”
苏渺抱着小腿,如受伤的幼兽般,挫败地躬身将脸埋入了膝盖里,心里越发难受。
迟鹰看着她单薄的骨架,轻盈易摧,如残破的蝶翼。
他从来铁石心肠,未曾怜悯过任何人,良久,却缓缓开口:“苏渺,抬头看看。”
她抬起头,眨了眨微红的眼睛,不解地望着他。
少年清浅地笑着:“没让你看我。”
“哦…”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向了楼梯间的玻璃窗框,窗外是一片湛蓝晴空。
“看到了什么?”
“晴空万里、蓝天白云。”
“抬头看看广阔的天空,低头留意这周遭万物、山川河流,心胸也会变得开阔,这些不比短视频、电脑手机游戏所带来视听感官的享受,更怡人?”
苏渺看着他深邃的黑眸,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忽然,她想到自己写了不下百遍的《兰亭集序》。
这番话的意思,不正好契合了“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这句话吗。
苏渺一下子似明白了什么。
是啊,尽管每一个人的志趣性格千差万别,人和人之间…也不会有绝对的公平。
但是总有一些东西,是平等的。
阳光、生命、友情、爱意…这些都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的。
《兰亭集序》跨越千年而不朽,它带给每一个人的思考和感受,都是不一样的。
这才是语文老师让他们做这个课题的真正意义,她想看到每个人对这个命题的独特思考。
只可惜,绝大多数同学都只有拙劣的模仿和花里胡哨、吸引眼球的表演,没有人看到更加深邃的一面......
除了迟鹰。
苏渺茅塞顿开,隐约间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她沉思了一分钟之久,然后匆匆起身,朝着教室跑去。
楼梯口,她回头看了迟鹰一眼。
阳光透过窗框,在他英挺的额间投下了光斑,几缕碎发垂在眼前,雅痞又漂亮。
她不解地问:“迟鹰,你既然想到了,为什么不自己去做。”
为什么…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她。
“咔嚓”,打火机蓦地合上,他嘴角弯了弯,直言不讳——
“就当我一时想不开。”
对你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