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鹰还未开口,苏渺掀开袖子,将手臂递给他看——
“我已经洗了,所以我…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也不会跟你道歉。我就是这样的人,忘恩负义,随你怎么想我都无所谓,我一点也不在乎。”
他没有回应,只是用那双洞察一切的黑眸凝望着她。
越是欲盖弥彰,愧疚的情绪越是难以遮掩地溢出来…
藏都藏不住。
苏渺也觉得自己傻透了,不顾他的反应,转身便走。
迟鹰握住了她白皙纤细的手臂,翻过来看了看那片红色淤痕,问道:“哪里洗的?”
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会问这个,苏渺怔了怔,闷声道:“纹身店。”
“纹身要去医院用激光清洗,不正规的纹身店很有可能留下痕迹,永远都消不掉。”
“我…我不知道,纹身店便宜。”苏渺抽回了手,讪讪地用袖子掩住,“没关系。”
她宁可让那枚小翅膀的痕迹,永远长手腕上,证明她还没有丢失掉全部的勇气。
迟鹰指腹掠过那一块红斑:“再观察半个月,如果还没消退,我带你去看看皮肤科。”
“不要你带。”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推着车走在前面。
苏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视线落到了他的侧腰间,“迟鹰,你要去洗掉它了吗。”
“想洗了就洗,不想就留着,无所谓。”
“难道周老师不会掀你衣服检查吗?”
迟鹰回头,漆黑的眸子扫了她一眼:“当你对某个人、或者某个群体有了不可替代性的时候,就可以跳出于规则之外。”
苏渺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
“周清华这学期的最佳班主任奖金,要靠我下个月的全国数学竞赛金奖帮她冲上去,所以是的,她不会来掀我的衣服。”
苏渺想起第一次去办公室,看到了周清华的玻璃柜里那一排排绚烂夺目的奖牌奖杯...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迟鹰拿下的。
没错,只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束缚他,扶摇直上九万里。
可是...这谈何容易。
她小小的翅膀,与他的翱展的巨大羽翼,不可同日而语。
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在礁石里躲藏着,避免惊涛骇浪将她拍死在沙滩上。
“秦斯阳举报的人…其实是我。”
几分钟后,她终于鼓起勇气承认道,“他的目的是让我去‘自首’,你被我牵连了,对不起。”
迟鹰却没有理会苏渺的道歉,轻描淡写道:“秦斯阳对你来劲了,他比他妹妹难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因为我妈妈的事,我和他们兄妹早就结仇了。”
“不是这个原因。”
她不解地问:“那是为什么?”
迟鹰轻笑了一声,手指尖忽然捏住了她的下颌。
粗砺的指腹触碰着她光滑的皮肤,碎发丝丝缕缕地垂在脸畔,额间有轻微燥热的汗意,带了莫名的诱惑感。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这张脸,给你惹了不少祸端。”
苏渺顿时脸颊红透,挣开他的桎梏:“别开玩笑了。”
迟鹰也不再逗她,分析道:“你这点可怜兮兮的分数,想拿奖学金,几乎没可能。”
“我知道。”
“想拿分,去参与班委竞选。”
“有这个打算,我想竞选生活委…”
话音未落,迟鹰打断了她:“竞选班长。”
苏渺惊诧地望着他,看出他平静的眼神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班…班长?可班长不是秦斯阳吗。”
“所以,你要取代他,成为班长。”
“这是不可能的事!秦斯阳人气很高,我怎么可能打败他。”
“你想要拿到抵扣学费的一等奖学金,绩点必须超过秦斯阳。如果他仍旧是班长,你觉得你还有多少机会?”
苏渺脑子顿时清醒了。
没错,班长的加分是所有班委里最多的...
如果秦斯阳仍旧是班长,她根本没有任何力量与他对抗,如果不能超过他,即便跻身前列也没有用。
一等奖学金…每个班只有两个名额。
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就算是看似不可能的机会,也总要试一试吧。
她小心翼翼地望向了面前的少年:“迟鹰,为什么你要这样帮我?”
迟鹰嘴角勾了勾,黑眸清澈而坦荡:“我希望你能追上我。”
一阵风,灌入了她的耳朵里,全世界的叶子都在颤栗。
迟鹰踩下了踏板,山地车朝着下坡俯冲而去。
忽然,她朝着少年远去的方向奔跑了起来,喘息着,不顾一切地奔跑着…
像即将枯萎的草,竭力渴求着最后一抹光。
追上他。
红绿灯的十字路口,迟鹰刹住了车,不解地回头望了她一眼。
女孩也停下脚步,胸口起伏不平,纤瘦的背影...单薄如蝶。
俩人对视了一眼,苏渺尴尬地眨巴着眼睛。
“跑什么。”
“没有啊,你干嘛忽然回头。”
迟鹰指了指自己的自行车把手上的反光片:“拜托,我有后视镜。”
“谁…谁在自行车上装后视镜呀!”小姑娘脸颊越发羞红。
他嗤笑了一声:“真想追我啊。”
“才、才不是呢!”她低头踢开了一颗碎石子,“锻炼身体。”
绿灯亮了起来,迟鹰踩在了脚踏板上,几番用力,却没有踩下去。
几秒后,他终于回头——
“既然被你追上了,上车,捎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