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淼淼仔细端详着这个收音机,因为两个喇叭都是新的,音质跟店里卖的收音机相差无几,只不过机身是郝四道用木板刨出来的,有些不伦不类。即便这样也足够让她惊喜了。
孙淼淼的拇指不住地调拨着磁带的快进、后退,测试它的功能,虽然简陋但却五脏俱全。除了使用有些麻烦,没有别的毛病了。
她的眼里绽出光彩,“四道哥,你做出了收音机!”
他用十块钱的成本做出了一个一百多块的收音机,孙淼淼从来都不知道他有这么厉害!
是的,他做出了这个收音机。郝四道问她,“你还满意吗?等等——”
受到了来自老婆的鼓励,他仔细地端详了一眼收音机,外观很简陋。郝四道用砂石细细地打磨着它的毛刺,又挑了一根木头认真地刨了起来,木屑沿着凿子哗哗落下,不一会他削成了一只兔子,把它固定在收音机的边沿。
简陋的木箱收音机因为有了兔子的点缀,变得活泼有趣。
孙淼淼好奇地抚摸了好几下兔子,“四道哥,要是把它卖出去肯定很赚钱。”
郝四道脸上的笑容一滞,没想到老婆想的居然是怎么把它卖了换钱?他解释说:“不能卖,私底下做一件两件,自己偷偷听着玩还可以,要是大家都拿国营生产的器件装成收音机销售,老百姓都不乐意去半导体商店买机子了,这叫‘割社会主义的墙角’,叫投机倒把。”
“被抓到要坐牢的。”
孙淼淼想到马克思的那句话,倘若有300%的利润,那么资本家们便会践踏世间的一切。①。
“总有人想尽法子钻空子做它。”
郝四道又摇摇头,“做成这个可不简单的,首先要有一套工具,电烙铁、焊锡、铜丝,一块收音机的电路板……收音机有很多个零件,单单在商店买不到。我是在一家机械厂做代理才弄得到这些东西,普通人很难搞到的。”
单单是收音机的电路板就很难弄到了,如果频频到半导体商店买元件,人家能不知道他想投机倒把吗?
“再者能接触到这些工具、有这个技术的师傅在工厂里上班,人家是有头有脸的技术工,不会冒险犯法。”
郝四道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了,他冲老婆勾了勾手,“淼淼,过来听歌。”
他用快退键把磁带倒带回到开头,调了一下音量。孙淼淼不由地靠近了收音机,他们一人占据着一边的喇叭。孙淼淼把耳朵凑近了喇叭,两双眼睛互相对视着,近得鼻息可闻,一张是干净雪白的鹅蛋脸,另一张是深麦色眉眼桀骜深邃的面庞。
郝四道艰难地滚了滚喉结,摁下了播放键,悠扬甜蜜的音乐顿时荡漾在两个人中间,映着泛黄的灯光,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这是孙淼淼这两辈子第一次那么靠近收音机,美妙的歌喉让耳朵听得都醉软了。
热闹的甜蜜的旋律不断循环,好像一只欢快地白鸽飞进了人的心里,轻易地让人感染快乐。孙淼淼摸着耳朵,情不自禁地赞美:“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歌。”
郝四道看见她两颊露出了浅浅酒窝,乌黑的眼眸温柔得像一池秋水,眯起的眼睛流转之间仿佛碎光划过,感觉自己的手好像误接在了电源上,搞得心口一片酥麻。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笑容比歌还要甜十倍、百倍,万倍!甜进了他的心坎,郝四道满眼都是她流转的眼眸和妩媚的笑容。一张磁带两个人反反复复地倒着听,歌曲不知道循环了多少遍。
他也傻傻地看了她好久,几乎要屏住气才能不让她发现自己粗重的呼吸。
“好了,淼淼回去慢慢听吧。”
郝四道情不自禁地翘起了二郎腿,霎时摁停了音乐,红着耳根子把孙淼淼撵走了。
孙淼淼把郝四道做的收音机带回了家,她想,难怪有那么多人乐意省吃俭用都要买个收音机。相比起后世五花八门的娱乐方式,现在的精神活动太过贫瘠,音乐是难得的发.泄途径。她想起郝四道不厌其烦地给她放音乐的事,脸就跟歌一样也醉了几分,
这是人人都爱的郝四道啊。
夜深人静,明月害羞地隐没在柔软的云层后。
……
次日,赵巧莲看着女儿摆在桌上的收音机,稀罕地反复看个不停:“呀,这真的是郝四道做的,他这么有出息?”
他不是高小念完就辍学了吗,怎么还有这门手艺?脑瓜子居然那么聪明,赵巧莲顿时觉得可惜,他亲妈要是没有走得那么早,说不定还真像女儿说的那样能考上大学。她记得郝四道十四五岁出去找师傅学手艺,后来不学了,师傅还特意上门求着他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