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
逼仄的房间里充满了令人窒息的静谧。
南北就算再迟钝,这工夫也反应过来了男人的情绪似乎很不好。
见状,他担心对方误会,又接着解释道:“我想给你套上衣裳来着,但是担心你会嫌弃这衣裳是穿过的,便没有妄动,我一直都住在乡下,没什么好衣裳……”
毕竟扒下来的那身衣裳好看到让人一看就知道绝不便宜。
“……”
萧练确实会嫌弃,但若是要他一直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如此“坦诚”,于他而言,恐怕也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相比之下,就算是穿得狼狈些,也无所谓了。
“无妨,还是要麻烦阁下帮我取套衣裳吧。”萧练低声道。
这是南北听到他说的第一句话,闻言不禁有些惊讶。
难不成富贵人家的公子说起话来都如此好听,这声音就仿佛……仿佛平日里何欢口中那些在画舫里唱小曲儿的魁首一般。
何欢给他唱过,而每次自己夸他唱得好听的时候,何欢就会说画舫里头的人唱得更好听,去到那里的人都要给赏钱才能听到呢。
“咳……”萧练轻咳了一声,自己伸手掖了下被角。
还真有些冷,莫不是他这次竟伤到了根本?
听见萧练咳嗽,南北紧忙穿鞋下了炕,快步走到柜子边上,把自己仅有的两套衣裳拿了出来,放到萧练旁边比划了一下,问道:“公子,你看看想要穿哪件?”
萧练的喉结滚了滚,淡声对南北说道:“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啊?”南北睁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可如何是好,他竟将人给砸瞎了。
茫然间,南北恍惚想起了之前听何欢说的,脑袋若是不小心碰到了石头,也有可能会导致眼盲的。
他当时倒是粗心了些,未曾注意到萧练脑袋下面是否有石头,以至于现在无法判断出他眼睛看不见东西到底是因为什么。
还是先确认一下他的脑后有无伤口吧。
南北抿抿嘴唇,朝萧练凑了过去。
从小到大,萧练都向来不喜被人触碰,察觉到屋中的另一个人似乎在靠近他,本身就生了防范,而此时南北又朝他伸出了手,早有准备的萧练自然一把就攥住了他的手腕。
指尖刚好搭在了南北的脉门上,萧练瞬间就感受到了南北皮肉下到处窜动的混乱内力。
……会武?
一个长期生活在乡下的庄稼汉,又怎么可能有如此深厚的内功。
更何况,还是被人刻意封存住的。
说他没有目的,鬼都不信。
从前的萧练并非是个多疑的人,甚至因为母后的慈爱仁善,将他教养得习惯于信任别人,这才出现了被肃王萧恬派了暗桩进府,从而导致了他和太子哥哥相继遇害的事情。
就连他身上致使眼盲的揽香醉,也是萧恬派进他晋王府中的暗桩所为,待被晋王府中的影卫首领觉察之时,暗桩已提早地了结了自己的生命,不给肃王府带来麻烦。
“公子?”
南北被人攥着手腕,虽然疼得不严重,但总归是令人感到奇怪的,“公子,我只是想要查看一下你后脑有无伤口,我见枕头并未沾上血,想必是没有了。”
萧练松开手的同时,指尖再次不着痕迹地划过南北的手腕内侧,“嗯,没有伤口。”
若是方才还存着怀疑,那么这回他便是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确是被封了奇经八脉的习武之人没错了。
眼前之人,定然是萧恬的暗桩。
毕竟萧恬最擅长做这些鸡鸣狗盗之事,利用药物控制暗桩,以此来达成威胁暗桩为他做事的目的。
一直以来,萧练从未停止过对肃王府的防范。
这次若不是因为有要事在身,不得不离开宫城,恐怕他也不会遭遇如此严重的刺杀。
而萧恬之所以没有命人取了他的性命,是因为那封还未呈给父皇的密信。
萧恬不知那封信究竟藏于何处,又会在何时被昭告于天下,因此只能暗中寻找,给萧练以威吓,却又不会伤及他的性命。
并非萧练心慈手软、顾念已然没有意义的手足之情,只是他在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足可以将肃王母子一举拿下的绝妙时机。
大敌当前,萧练自是要从容不迫地让敌人放松警惕,假作自己全无防备之心的样子:“我姓许,单名一个练字,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倒不如他们两个各自戴上面具,看看最后到底是谁装不下去。
听到萧练的问话,南北立即礼貌地回他道:“我叫南北,东南西北的南北。”
“那我便称呼阁下为南先生吧。”萧练的眼尾挂上浅淡的笑意。
南北看得愣了神:“好。”
.
将衣裳给了萧练之后,南北虽然知道他的眼睛看不见,但还是红着脸转过了身子。
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少年郎,以至于在跟对方说话的时候,都会觉得十分难为情,更别提不要脸地盯着人家换衣裳了。
就连之前扒掉湿透的衣裳,都是他刻意地偏移了目光才完成的。
短暂的衣料摩擦声过后,萧练突然开口:“南先生……”
“啊?”南北应声道。
萧练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像是有点难以启齿似的,犹豫良久,终于还是眼一闭心一横地开口问道,“可有干净的亵裤?”
南北耳根一红:“……有。”
***
夜已过了大半,帮萧练整理好被褥的南北累得连扯腰带的力气都没了。
不管怎么说,人家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怎样照顾都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