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手脚蜷曲,以右侧朝上的侧卧姿态放在门板上,”看不下去的秦染只得开口救场,“身上找不到明显的致命伤口,只在两边耳珠处和右手手指处分别有微小的露出红肉的撕扯裂伤,用银针探死者喉内呈黑色,应该是死于某种毒物。”
凭借这些信息能找出的谎言是什么?顾念眸色微敛,开始认真思考,他习惯性的想拿笔来转,可惜餐桌上根本不可能有笔,只得随手抓起自己的乌木筷。
人是毒死的,也很符合对方汤药里有毒的说辞,毕竟这个时代没有精密的设备和仪器,再加上时间仓促,没办法精细分辨毒物的种类吧?尤其在尸体被火烧焦的情况下。
那么,被秦染抓住问题的,可以一举推翻对方讹诈行为的谎言是什么呢?
顾念垂下眼睫,把玳瑁和秦染的话逐句重新捋了一遍。
回忆到某句话时,他脑子里灵光乍现,等等,应该就是这个吧!
“我好像知道了。”顾念眼角微扬,笑眯眯地看向玳瑁。幸好今天去逛了街,不然还真的想不到!
那你倒是说啊!玳瑁撅了撅嘴,用表情告诉顾念,他根本不信。
顾念慢条斯理的把自己剩下的半碗汤喝掉,才胸有成竹的开口,“死者是胡人,那对夫妇却是汉人,他们根本不可能生出一个胡人的孩子。所以肯定是在扯谎。”
玳瑁在空中晃悠的小短腿猛地僵住,目瞪口呆。
别说小药童,就连顾夫人和秦染等人也都有些吃惊,像是没料到顾念能这么快猜到其中的关窍,随即又都露出欣慰的神色,这也算歪打正着吧?他在推案一事上居然真的有点天赋。
回过神的玳瑁不死心地追问,“怎么知道死者是胡人?”
“关键点就是阿舅提到的,死者耳珠和手指上的伤痕,”一看玳瑁的表情,顾念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胡人最喜欢华丽的金饰,死者应该是戴着黄金耳环和戒指。那对夫妇在火场残骸发现尸体之后,应该是先扯掉了他身上那些值钱的首饰,之后才想到利用那具尸体去讹人钱财的主意。”
玳瑁:………………
顾念得意地朝小家伙挑起眉峰,今天去首饰店的时候,他最初是想给春梅挑对耳环的,结果店家以为他要送首饰的对象是胡姬。他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是不戴耳环的,耳环是胡人的专属,他们不分男女,都戴耳环。
饭后顾念本来想先找秦染谈谈饮子的问题,结果对方已经一头扎进了库房。顾念只好回去抱了自己精挑细选的衣料和枕头料,去了顾夫人的房间。
“阿满想做新衣?”顾夫人笑吟吟地看着小儿子,待到看清衣料的颜色时又有些无奈,“这个料子,不太合适吧?”
“不是我做,是特意给阿娘挑的。”顾念蹲下身,把那块衣料放在顾夫人手臂上比了比,果然很衬肤色,“阿娘现在帮阿舅看管药肆,要做两身庄重大气的衣服。”
听到这是儿子专门给自己挑的,顾夫人当时就怔住了。
这么多年,顾念从她这里拿钱的时候不计其数,除了有两次提回过街面上的时兴果子,从没给她买过其它东西。
顾夫人心里一沉,这孩子该不会在外面闯什么大祸了吧?
“阿满,你跟阿娘说实话,想要多少钱?”
顾念一开始没明白顾夫人的意思,看到她担忧的脸色才反应过来,按照原主之前的‘光辉事迹’,东西越贵,事情越大。
他哭笑不得地解释,“没有,今天发月俸,大家都说要给家里人买东西,我就跟风也去了西市。”
“真的?”
“真的。”顾念举起手作势要发誓,却被顾夫人抓住按在了自己膝间。
她长出口气,看来送儿子进大理寺是对的,他那点小聪明不但能用对地方,还能有所长进。前些日子那个西域字不说,现在居然知道惦记人了。
“阿娘喜欢吗?”顾念其实更想帮顾夫人把那对金玉双镯赎回来,可惜太贵了,现在的他根本付不起。
“乱花钱。”顾夫人伸出手指,佯装嗔怒地戳了戳儿子的额头。
顾念配合的随着她的动作往后仰了仰,逗得顾夫人绽开了笑意。再看向衣料时,她眼里的喜悦已经难以掩饰。
她脸上的笑意让顾念想到了远在另一个世界的老妈,眸色顿时有些黯然。
“这块蓝色的总该是给你自己买来裁衣的吧?”顾夫人拍了拍另外那块布料。
“不是衣服,是枕头。”顾念站起身,把那块深蓝色的料子递到春梅面前,解释了自己想要做个鸭绒填芯的床垫和丝织枕头的想法,一并付上的,还有那根做谢礼的银簪。
春梅开始根本不敢收那根簪子,最后还是顾夫人发话,她才怯生生地接了过去。
收到狼皮的老管家也受宠若惊,连连推辞,顾念硬是塞到了他怀里,用的依旧是刚才那套跟风给家里人买礼物的说辞。
言语之间,自然而然的把他划为了家里人,顾忠心里感动不已。
等到把所有东西送完,顾念已经累得双腿酸疼,在浴桶的热水里泡了半柱香的时间,疲惫才逐渐缓解。
他花钱随心所欲大手大脚惯了,这会儿静下心来算账,才发现已经用掉了七八百文。再加上烧洗澡水的柴火补贴、给秦染以及小药童买礼物的份额,月俸就已经没了一多半。
顾念郁闷的往脸上浇了半瓢温水,三千文,实在是太不经花了。
而且,要是查不好手头的卷宗,下个月可能连三千文都没有了。
等等,手头的卷宗?
他手上的水瓢‘啪’地砸落在鼻梁上,疼得他捂着鼻子差点飙出眼泪。
除了那份已经签字盖章的外省卷宗,他手上只有一份卷宗,年深杀害户部尚书嫡子赵杰的案子!
年深这是让他继续查自己是嫌疑犯的案子?
离了个大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