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深俊眉微展,“既然贵使不放心,那我们就来查证一下当晚的情况。”
多巴一看到那两名胡人,目光就紧紧地粘了过去,听译语官翻译完年深的话,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走进履雪殿,克哈和身边几人依旧有些发懵,不太明白大理寺少卿为什么会突然要过问他们家一个多月前失火的事情。
最先带进来的是克哈,他在长安浸淫多年,汉话已经非常流利。顾念问,他答,很快就理清了当天几人的活动路线。
克哈做的是犀角象牙之类的奢侈摆器和羊毛长绒地毯的生意。当天他正好有两批货同时到达,管家便雇了不少车把式帮忙运货。
不料家里当天买的鱼出了问题,奴仆全都拉肚子了。管事最后只能额外出钱请了几个车把式帮忙卸货,一直忙到丑初才睡。
克哈回家的时候,管事已经把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克哈便没再操心,让厨房重新准备了桌夜宵,跟两个侍妾边吃边,差不多到丑正,人才睡下。
寅正的时候,管事的来拍门,外面已经起了大火,人急忙穿了衣服,和管事的一起逃了出去。因为担心昨天刚到的两批货,克哈、管事和那两个胡姬还有几个邻居又冲进去,自此一直站在仓库前指挥奴仆们救火,寸步未移,直到辰初,最后嗓子都哑了,许多人都可以作证。
之后顾念又询问了管事和那两名姬妾,几人的说法都大致相同,还有张家夫妇的供词可以互相印证。
顾念遇到科昂的时候,已经接近卯初,那个时间克哈已经在救火,张家夫妇坐下休息跟克哈离开仓库差不多是同一时间段,当时科昂已经死了。
也就是说,克哈和管事等人根本没有时间去杀科昂。他都不需要再去现场翻灰堆了。
听说有人那天烧死在他们的宅院,克哈明显吃了一惊。
“不,他们在说谎!”多巴听完译语官的翻译,立刻表示不相信,“胡人杀害胡人,按照大梁的律法,应该遵循我们胡人的律法处置,恳请大梁协助我收押此人,带回康安审理。”
狐狸尾巴果然露出来了!叶九思嗤之以鼻。
年深气定神闲地看着多巴,“胡人杀害胡人,按照大梁的律法,的确应该遵循胡人的律法,但如果你们两人所属国家的律法不同呢?”
多巴怔了怔,不同?
“贵使是康安国的使节,而克哈却是塔塔国人。”
克哈耸了耸肩,嘟囔道,“要是按照塔塔国的律法,任何人在没有主人允许的情况下闯进对方的房屋,主人都有权将对方击杀。你们说的那个人偷偷闯进我的房屋在先,按照我塔塔国的律法,退一步来说,就算我杀了他也是无罪的。”
多巴:!!!!!
“不可能,他不可能是塔塔国人。”
年深将坊正传来的那份文书递给陆昊,“克哈的身份在当初的入关文牒、长安县衙以及坊正处都有明确的标示,一查便知。”
“我不信!他肩头肯定有狼头刺青!”多巴霍然起身,伸手就要去扯克哈的衣服。
距离最近的陆昊立刻起身拦住了他,面色严肃地道,“贵使请注意言行分寸,这里是大理寺,大梁上到皇亲国戚,下到满朝文武,进了此处皆要低头。如若逾矩,在下也无法救你。”
多巴看看对面眼神不善的萧云铠和杜泠,深吸口气,最终还是没有再往前走。
金光微动,瞥见年深悬在膝盖上的右手微微放松,顾念也悄悄松了口气,刚才要动手的可不只是萧云铠和杜泠,多巴再往前踏半步,很可能就会被年深一脚踢到履雪殿外面去。
多巴语调略微放缓,“我不信他是塔塔国人,除非让我看看他的肩头。”
克哈刚才见多巴要冲过来也吓了一跳,听译语官翻译完多巴的话,立刻跟年深表示,他肩头并无刺青,也愿意给多巴查验一下,省得日后徒增事端。
就这样,克哈大方地解开衣袍,向众人展示了他白胖的肩膀,那上面就如他所言,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刺青。
克哈根本就不是康安国人。
多巴见状,顿时面如死灰,颓然地坐了下去。
尘埃落定,陆昊带多巴领走科昂的尸体后,萧云铠终于忍不住拍着大腿笑出声来,“这些胡人,机关算尽,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们看到那家伙刚才的表情没有?太好笑了!”
“谁叫他给我们挖坑!”叶九思‘唰’地展开手上的玉骨扇,姿态招摇地扇了两下,“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小世子这是又买新扇子了?”
“可不,宝月阁新到的顶尖货色,全城就这一把。”
满殿嘈杂中,年深已经面色淡定地从案头高高的那摞文书上取下一本认真翻看起来,近日都在忙康安国的事情,他这边的文书早已堆积如山。
“不过我还是有件事挺好奇的,既然他们的情报有误,克哈并不是大王子,那真正的大王子是谁啊?”
“管他是谁,只要那个多巴老实参加完登基大典,别再作妖就行了。”
“看现在这个架势,他们找不到狼牙令恐怕是不会消停的吧?”顾念悠闲地半托着下巴,一边装模作样的参与讨论,一边偷偷打量着身边忙碌的老板。
年深眉骨到山根鼻梁的线条极为优越,再加上认真的神色,愈发英气逼人。
啧,不愧是男主,长得可真是太帅了。他边看边在心里感叹,这么好看的脸,这么好的身材,也不知道以后便宜谁了
就在这时,原本埋首在卷宗里的年深突然抬眼看了过来。
顾念心头突的一跳,糟糕,该不会是偷看被发现了吧?
年深捏着手里那份卷宗,俊眉微沉,低声道,“明天你先写一封辞表吧。”
顾念的笑意僵在了脸上,辞表?这是让他离开大理寺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