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里坠着样硬硬的东西,年深长指半探,从里面摸出把长条状的钥匙。一看就是开那堆箱子上的锁头的,他眉峰微挑,将钥匙递给顾念。
接住那把钥匙,顾念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突然一闪而过。
奇怪,难道忘了什么事情?可惜他想了三四秒,却没想起来到底是什么事。
“发什么呆啊?”见他站着不动,吴鸣迫不及待地从他手里拿过钥匙,蹲下身打开了最前面的那个箱子。
算了,先不想了,顾念拍拍自己的额头。
翻开盖子,里面是大捆的麻绳,比他们放在地窖里的那个酸菜缸还要粗半圈。
吴鸣:???
再打开下一个,还是麻绳。
顾念倒是满意地打量着箱子里的绳子,看样子安番军在斯州的那位守将还是挺靠谱的。
吴鸣不信邪地将所有箱子全部打开,终于死心,全都是绳子。
想要绳子的话,在平州买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大老远的跑去斯州弄?
“用绳子做路?”杜岭等人也是满脸疑惑。
杜岭的话给了年深启发,蓦地想起伶人百戏中的走索,他诧异地看了顾念一眼,“你该不会是想要他们走索吧?”
“算你对了一半。”顾念用两指轻拍了下年深的脸颊,拇指却借机‘耍流氓’,悄悄顺着下颌线摸了一把。
被吃豆腐的年深淡定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占了便宜的某人神清气爽,意得志满地弯下腰,把旁边箱子里的那捆绳子抱了出来。
绳子的重量远远超过了顾念的预估,他的笑容不禁僵在脸上,咬紧了牙关才勉强扛住。
他憋得面红耳赤,肩臂发颤的时候,手上却突然一轻,再抬眼,发现是年深助了他‘一臂之力’,顾念不禁松了口气,就势把绳子丢到旁边的地上。
等拿走绳子,众人才看到,箱子里其实不止有绳子,底下还有两个葫芦状空心铁环,两个造型古怪的圆轮,两根一尺多长的带圆环头的铁钎。
顾念捞起圆轮塞到空心铁环较大的那一半,侧面卡好插轴,拨动几下,试了试转动的顺滑程度。
东西比他预想的粗糙了一些,不过也还勉强能用。
大老远的跑到斯州去定制这些东西,就是因为这些玩意造型古怪,太过打眼,他不想额外的引起平州这边任何人的注意。
“这到底是什么啊?”夏初盯着他手上像吉祥轮一样咕噜噜转动的东西,好奇极了。
旁边的吴鸣更是拧紧眉毛,越发看不明白了。
“其实还缺一样东西,不过,你们要是不怕冷,今天也可以试装一个用用。”顾念单手扶在箱盖上,白皙的指尖弹琴样的在上面轮敲而过。
顾念想给吴鸣他们修的特殊路,就是滑索。
飞来谷周围山势起伏绵延,山势陡峭,林木密集,连条路都没有,走起来分外艰难。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在这里更是如此。上山累,下山更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摔倒,要是遇到雨雪天气,能‘站’着走完全程的人就更少了。
那天吃火锅的时候,顾念便想到了借助山顶和山脚的地势差搭建索道,这样的话,下山一滑到底,方便又快捷。
“那还等什么,走!”吴鸣单臂将那捆比缸还粗的绳子扔到背上,另一只手拽着顾念就往门外走。
“哎,哎,我的帽子,手套……”顾念还来不及戴上自己的‘户外装备’,就被带出了门。
众人七手八脚地拿起了其它的东西跟在后面,年深则顺手从门口的衣架上捞走了顾念的皮帽,手套和口罩。
外面天寒地动,穿戴好自己的保暖三件套,顾念才跟众人介绍起了滑索的安装方法。
这东西说白了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利用地势差滑下来而已,只要安装得结实些,落地那边转个缓弯,不要摔到就好了。
吴鸣他们平常出山都是走北面的山坡,顾念原本的计划是在山顶挑一条没有障碍物的路线,单dú • lì根柱子,谷底这边用两根两米高和两根大约一米八高的木头架个长度十几米的缓坡,作为‘停索站’,避免下来的人来不及收势,一头撞到。
为了减少接头的障碍,他特意请斯州那边尽可能的将麻绳做到最长。也正是因为担心定制这种超长的长度在平州引起话题,他当时思来想去,才决定一并都放到斯州去做了。
众人听明白滑索的基本结构后,都觉得没必要,大刀阔斧的将顾念的计划做了彻底的简化。
他们在谷底选了两棵相距一丈的树,在树上离地大约两米的位置紧紧缠了几圈绳子,用铁钎固定好,然后将滑索绳子的一头系紧在绳子中间,另一边则系在了北面山坡最高的那棵树上。
小老虎不知道大家在干嘛,只是跟着在雪地里撒欢的来回跑,精力无比充沛。
半个时辰之后,简化版的滑索施工完毕,吴鸣拽着滑轮,满脸兴奋的从山顶滑了下来。
北面这边的山坡是最高的,不用轻功的话,原本步行下山至少要将近两个时辰,现在好了,盏茶的时间就能滑到。
顾念担心的刹不住闸的问题,对年深和吴鸣来说,根本不存在,没等到树跟前,他们就松开了滑轮,潇洒地踏空几步,轻描淡写在树枝上轻踩而过,就像片羽毛似的,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真正撞到绳子上的,只有滑轮而已。
至于路线上的障碍物──那些碍事的树枝,年深和吴鸣滑了两趟,就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
杜岭虽然比不上他们两个,落地也很轻松。不会武功的井生和夏初,一个用的是腿刹,一个撞到绳子后晃悠两圈跳到了底下的雪地里,问题都不算太大。
顾念之前说缺的东西其实是绳座,想着在滑轮上挂个绳座,可以让众人坐在绳座上滑下来,现在发现似乎用处不大,对这些人的臂力来说,一截麻绳足够了。
正巧有两个猎户从山里回来,见他们在‘玩’,便也过来试了试。他们甚至没用滑轮,直接用自己手上的绳子打了个结套在上面滑了下来。摩擦力虽然大些,却也正好减缓了速度,方便他们适应。之前常常在林子里荡树藤,下来的问题对他们同样轻而易举。
看着那几个劲头十足,拎着滑轮争着抢着往山上爬要再滑一次的身影,顾念默默叹了口气,怎么忽然就好像变成了一样游乐设施?
呼出来的热气在他的纤长的睫毛上凝结出白色的冰碴儿,仿佛某种在冰天寒地里新生长出来的神秘植物,欺霜赛雪,朝气蓬勃。
“别动。”年深突然开口。
顾念:???
下一秒,年深就扶住了他的后颈,微垂下头,轻轻吻去了他睫毛上那层冰霜。
温热的气息扑在眉睫间,顾念的脑子顿时当机,什么高空索道,什么绳座,全都被他抛在了脑后,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了皑皑白雪和他们两个人。
吴鸣特别喜欢这个索道,当天就拽着杜岭和两个猎户兴高采烈地装了两三条,直到下起雪来才作罢。
几天之后,他就带着几个猎户铺好了所有的滑索道。这次甚至都没用他‘雇’,那些猎户就主动过来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