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依玛沉着脸进了祠堂。
过了一会儿,又沉着脸出来了。
“祭司大人说,请贵客们进去。”依玛面无表情地传话。
进入祠堂是一进小厅,头顶悬着冷光灯,正中间有一块匾额,被灯光照亮。
上面是繁体汉字,下面是少数民族文字,繁体汉字写的是“大宗祠”。
祠堂四壁是石砖,没有窗户,外面的光完全透不进来。
正面是张长条供桌,供桌上摆着蜡烛,上面摆着杂乱的花牌、纸城堡、纸元宝、纸点心、还有几盘熏香,供桌上祭拜着一尊神明。这尊神明身后是一条通道,后面是祠堂正厅,神明立在这里,也起到了屏风一样的作用。
那尊神明不是常见宗教体系中见过的任何神像,它看起来就像是纸糊的,遍体漆黑,泛着淡淡的荧光,就像是他们住的房间里墙壁上贴满的那种剪纸的材质。
黑黢黢的一团,身体构造看不清楚,甚至连脸都看不清楚。
其实很少会有这样的神像,遮遮掩掩的不敢把自己的脸给信徒看,有种很强烈的邪神的感觉。
其实也很少会有这样的祠堂。
祠堂通常视为宗族势力的象征,建的雄浑气派,有时一个村镇上最恢宏的建筑就是祠堂,大家族的子孙后辈逢年过节都会前去祭拜。
但栖云村的祠堂不同,它明显不是一座传统祠堂,虽然同样有很高的吊顶、很宽阔的空间,但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大气。
反倒让人觉得那些横梁上、阴影里,都有东西在窥伺。
就算被那盏冷光灯照着,还算明亮,桌子上的这些供品,还有几盘熏香混在一起,依然有一种很强烈的,很不对劲的感觉。
说是巫术还是别的什么都可以,总之赵朔一进来,胳膊上汗毛都竖了起来。
赵朔下意识去找宿月,这种情况总感觉要看见宿月才有安全感。
宿月站在队伍最前,神色如常,确实是看到他这样就让人能稍微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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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玛拿出一只打火机,把供桌上的蜡烛一一点亮。
“祠堂是珍贵的文物保护场所,因此我们规定限时游览。”依玛说道,“请各位游客在蜡烛熄灭之前回到门厅集合,时间是半小时,感谢您的配合。”
意思就是在祠堂里,他们相当于在做限时任务。
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从祭司大人那儿拿到足够多的破除“魇镇”之术的线索,在蜡烛熄灭之前没有拿到的,就只能等第二天再来。
但每天晚上又会有人的娃娃变成笑脸,还不一定只有一个人。
一声轻响。
依玛关掉了冷光灯的开关。
“请贵客们在祠堂内自助游览。”依玛说完这句话,轻盈地退出了门厅。
……
理论上按照游戏规则,这意思是NPC不会给玩家提供任何帮助,可有了刚刚的事情,总给人一种依玛是害怕被宿月逼问才退出的感觉。
但总而言之,房门“咔嗒”一声,被依玛关上了。
门厅里只剩下桌子正中的蜡烛幽幽地亮着,赵朔习惯性地想像正常玩游戏那样四处看看,刚一抬头就吓得一声大叫,差点坐在地上。
供桌上烛火幽幽,四面八方的石墙上,黑压压地映出了很多人影。
那些人影头挨着头,围在一起,被高高的墙拉得很长,足足有数米高。
它们弓着脖子,弯着腰,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好奇地俯瞰着冒失的闯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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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两个女孩子同时尖叫着抱在了一起,连周虎都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wǒ • cāo!”,但也只是通过大骂出声来减缓内心的恐惧。
“别怕。”苍咫考量到周围人的反应,立刻上前一步护住宿月。
“……”宿月无奈道,“我没怕。”
宿月把手机内置的手电打开,光亮起来,四周的人影顿时淡化了不少,他往供桌上一照,众人才反应过来:
宿月照着是的供桌上的那座纸城堡,城堡做得惟妙惟肖,甚至城楼上都有数不清的小纸兵站在那里。
那些蜡烛的位置很巧妙,刚刚好把小纸兵的影子映在了石墙上。
正因为是站岗的纸兵,有人拿着武器,有人在巡逻,姿势才显得有些许怪异。
小孔成像的原理所有人都清楚,虽然纸兵本身只有手指头高,可是映在墙上就变成了长到诡异的阴影。
“……我真是服了。”赵朔长长地松了口气,腿软的差点就坐地上了,多亏身后的周虎扶了他一把,“故意的吧?搞得这么吓人?”
但往上又看了看后,他还是没办法无所顾忌地吐槽,就算那些影子只是小纸兵的影子,可映在墙上还是很有压迫感。
宿月面无表情地弹了弹手里那打纸娃娃,手指弹在纸上,发出有力的“琤”一声响,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墙上那些纸兵影子居然似乎淡了一些。
“虽然不是正经东西,但还挺邪门的。”宿月没有再在小厅里停留,蜡烛燃烧的时间有限,满打满算,也就三十分钟。
他动作得快些,多收集一点线索是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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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那尊模糊不清的神像,穿过小道,面前出现一道紧闭的铜门,这里完全没有电灯,全靠烛火照明,半亮不亮的,比全黑还恐怖。
宿月敲了敲门,门后传来阴森森的声音:“请进。”
宿月大马金刀地一巴掌推开门。
“嗵”地一声响,铜门打开,一个极宽敞的房间……极宽敞的灵堂出现在众人眼前。
正面是燃烧着香烛的供桌,后面摆了很多很多牌位,一眼看过去得有几百个。
有种乱坟岗般的冲击感。
牌位下面供着白色的花,还有照片。
令人在意的是,有的牌位边上还摆着纸娃娃。
除了这些牌位之外,屋子左右各有一扇紧锁的大门,房屋东南角是一张典雅的雕花木桌。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戴着面具的女人正坐在桌前剪纸。
小姑娘看到那个女人,“啊”了一声,声音不住地发抖:“她……她是……她是……”
“是你在幻象里看到的那个女人。”宿月说,“祭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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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大人四个字,宿月咬得很清晰,话语间带着隐隐的冷意。戴面具的女人听到他这样叫,转过身来,手中剪刀划出银亮光芒,猩红的嘴唇浓郁得像涂抹过鲜血。
“要成为我的信徒吗?外来人。”她的声音很缥缈。
很显然,这个祠堂是祭司大人的主场,墙上依旧到处都映着影子,随着祭司大人讲话,那些影子探头探脑地窥视游客。
所有人都知道那些影子是纸人,可现在傻子都看得出来那些不是简单的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