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死了。愤怒离去后,剩下的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难过,这让周箐突然觉得很扫兴。
她现在对这种事情兴趣不大了。
她洗祂就像暑期打工,帮忙清理店里的金毛狗狗,差不多就行。
“大概这样就可以了。我有点累了,接下来你自己洗吧。”她疲惫地收回埋进怪物发间的手指,把花洒塞到“林轩”手里。
周箐实在太累了。
连续一周的过量用药,血腥可怖的怪物袭击,第一次高速驾驶,事件接踵而至,令她箐心力交瘁。
她在挨上枕头的那一刻,便筋疲力尽地睡了过去。等到“林轩”吹干头发回来时,她已经发出了ru猫般细小的呼噜声。
睡熟后空调变得很冷。
被彻骨的孤独裹挟,周箐无意识地伸手去找被子,但摸到的却是一节软触。
怪物是不会睡觉的。
祂只是按照“常识”让自己放松地躺在那里。没有杀戮和欺骗,只是非常平静地依偎在“妻子”身侧。
这感觉非常奇妙。祂的肢体几乎化成了一滩黑红的湖泊,陷在柔软的被褥之中。
祂看向发出窸窸窣窣响声的“妻子”,伸手抚摸她的面庞:
“你很冷么?”
女人没有回答。她把脸贴在这热源上,发出细小的“唔”声,类似于迷路的幼崽在寒风中呼唤母亲。
得照顾她才行。
于是祂慢慢爬了过去,体贴地用身体裹覆她。
蟒蛇也会这样紧紧缠住猎物,用身体丈量对方的尺寸,思考是否能将它一口吞下。那是一种十分贪婪,徘徊在失控边缘的柔情。
他们相拥睡到天亮,迎接为订婚准备的年假第一天。
“叮叮叮——”
吵醒周箐的是一通急促的电话,来电显示上写着“妈妈”两个大字。
来者是林轩的妈妈。
一个爱子如命的女人。
周箐才迷迷糊糊接通电话,自说自话的声音就粗鲁地冲击她的耳膜:
“喂——箐箐,我是妈妈呀。虽然是年假第一天,但这个点也该起来了。”
“你也知道轩轩上班很辛苦,所以早餐的营养是必须的,刚好是假期,如果有条件的话用熬好的鸡汤下面是最好的。”
……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可以再教你做一次。哎,真是不放心,我中午直接坐车过去也行,假期呆上几天,也做做家务。”
又是这套说辞。
刺耳的女声让周箐完全清醒过来。
林母本人可没她说的那么友好。
多年来,以周箐的服从作为基石,她们的婆媳关系仅维持在表面上的友好。
这个女人一方面暗暗嫌弃她身体病弱不能生下林家的儿子,但又在两人相拥的时候突然打电话,阴阳她是什么夺人精气的狐狸精。
“早上醒了么?昨晚我听见箐箐和你撒娇,诶,你都那么辛苦了,可不要迟到啊。”
“中午到了,食堂有什么好吃的?我跟箐箐说了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那道菜,她有做成便当带给你么?味道有我做的好吃么?”
“晚上加班到家了么?都这么晚了,直接洗洗睡觉吧,睡前让箐箐给你打盆洗脚水,活血助眠的,养足精神才能继续应对第二天。”
林母的关心不分场合地挤进情侣的私生活。
重重心理压迫下,周箐有时候会觉得她就趴在卧室的窗外,隔着一层窗帘努力地往内窥视。
和担心自己是病人,是林轩的负担,于是强迫自己信任爱人,健□□活的周箐不同。她不信这个企图掌管儿子人生的女人无法察觉到他出轨的异状,她说不定还主动跟他聊过“抛弃这个精神病,选个本地女孩帮助发展”的想法。
他们狼狈为奸,谁都不是自己的亲人,到头来只有她孤身一人。
这种想法让周箐一阵恶从胆中生:
你也尝尝心烦意乱、惊恐不定的感觉好了!
“……你儿子死了。”
她抿住嘴唇,扫了一眼枕边沉默不语的“林轩”,“啪”地挂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