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戒备森严,哪里来的野猫?
镜容微阖双目,手指捻着佛珠串,眉间有神色稍动,却又被一袭清风吹拂平整。
佛子面色清平似水,睫羽浓密而纤长,不着半分颤动。
银辉倾洒,映得他面容白皙皎皎。他如一轮月,端坐在菩萨像前。
“三师兄。”
有人低声,提醒道。
镜容淡淡颔首。
只一个动作,佛僧们安静地站起身。他们结束了诵经,几乎是不带一丁点儿声响地从蒲团上离去。
葭音躲在另一扇门后,静悄悄地观望里面的动向。
原以为所有人都会离去,谁知那青衣之人却岿然不动。他端坐在那里,一人静静地守着烛火,似乎要坐到天明。
她不禁由衷感叹:做和尚真累啊,一整晚守着青灯长帐,枯燥无趣,不能安寝。
葭音忽然有些同情这位镜容法师。
正想着,先前那位名叫镜心的小和尚竟径直朝这扇门走来。这一回,对方显然发现了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施……施主?”
有风吹动万青殿的帷帘。
葭音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这小和尚也怪可爱,似乎意识惊动了殿内的三师兄,忙一捂嘴。
他压低了声音,不知为什么,话语竟有些结巴:“女、女施主,所来何事?”
葭音想了想,自己过来拜拜观音菩萨,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于是她将下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同面前这位小和尚说了一遍。
镜心一张脸涨得通红,仍是结结巴巴:“好……贫僧要去同三、三师兄说,还望女施主稍等片刻。”
过了少时,小和尚满面红光地走过来,对她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女施主,我们三师兄请您进来。”
这一口一个“女施主”,唤得葭音很不自在。
她性子直爽,直接同他道:
“我叫葭音,你唤我阿音吧。不必再叫我女施主,我听不习惯。”
镜心点点头:“好,阿音施主。”
葭音:……
晚风有些烈,将素白的帷帐吹涌得如一泓潮水。她玉指纤纤,清缓挑开纱帘。
镜心一眼看见她指甲上染的蔻丹。
那般秾丽、鲜艳的红,覆在极素净的帘帐上,一红一白,很是惹眼。
他忍不住低声问道:“葭音姑娘,我们今天下午是不是在宫门前见过?”
一行僧人,伴着木鱼声和鱼肚白,于宫门前悠悠然而至。
古木,檀香,扑面而来的庄严肃穆,她与众人一齐垂眸。
葭音想了想:“也许是见过的。”
只是她只记得镜容了。
一想到这个人,她从心底里生了几分好奇之意。透过素白的帷帐,她能看见对方直挺的身脊。暖黄色的烛火轻微摇曳,在他的周遭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
葭音脑海中立马浮现一句诗:
清露鹤声远,碧云仙吹长。
这句诗,她曾听二姐姐唱过。当时觉得好听,便暗自背下来了。
镜心在一旁轻声唤道:“三师兄,女施主来了。”
佛子守着青灯,没有转身。
镜心便低声同她道:“阿音施主,我们三师兄正在护灯,不能接待您。”
她点点头,“无妨。”
只是——
方才一路走来,为了避开众人,她选了些曲折的小道,如今鞋底上沾了泥。
眼前佛门圣地,她想了想,还是要在这群和尚面前装一装对菩萨的敬畏之心的。
于是她扶着柱子弯身,水青色的裙裾如一朵莲花荡漾开。
镜心大惊失色:“阿音施主,您这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