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员外郎跟崔邵有点交情,也知道朝廷想要弃了荆州,自然不愿意让妻子去送死,便有了员外的妻子在府门前痛哭的那一出。
“谁家没个父母儿女啊,都说用所有的兵力守皇城守皇城,皇城要守,那其他地方的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么?荆州那么大一个地方,凭什么说不要就不要啊。”
周芙听说的这事儿的时候,蒋瑛正在枣花树下练剑。
“你怎么看?”周芙问蒋瑛。
“朝廷也为这事儿争得不相上下呢。”蒋瑛停下步子,将剑反扣在背后朝周芙走过来,嬉笑道,“听说没,那两中书令今儿又在朝上骂起来了,据说下了朝之后为这事儿还打了一架。詹仕高那老头用笏板把张阶那老头打得跟个猪头似的,然后张阶也不服输,把詹仕高的脖子掐得跟上了两回吊似的。”
“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周芙从瓜果盘子里拿了个甜杏儿塞进蒋瑛嘴里。
甘甜的汁水在汁水在嘴里爆开,蒋瑛餍足地眯了眯眼,“再要一个。”
周芙又往她嘴里塞了一颗。
蒋瑛含糊地感叹,“自然是从外头搞皮影的先生那里听的,京中就是比永州好,什么都有,连这各地千挑万选进贡过来的果子都那么甜,不像永州,只有干冷的风和呼吸不完的黄沙。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如今我们在这王府里如此好的待遇也得多亏了咱们在外征战的父亲,若非如此,那狗皇帝怎么会对咱们这么好!”
蒋瑛叉着腰,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俏皮地眨了几下。自打父兄不在身边,她的性子倒是比之前活泛了不少。
狗皇帝。
骂得好。
蒋瑛说出了周芙这么多年一直想骂的话,所以又喜提一个甜杏儿。蒋瑛含含糊糊地吃完,吐完核后想起了周芙刚刚跟她说的荆州的事儿,就忍不住问,“荆州一事,郡主怎么看?”
“我么?”
周芙抱着膝盖坐在台阶前,“我也觉得越是世道艰难,越是为官不易为君不易,就越是不能抛弃百姓。”
“百官和君王是抉择上的不易,而黎民百姓则是生计上的不易。生逢乱世,无衣可穿无禄可食,对于百姓来说已经很难受了,遭逢时疫,再被朝廷抛弃,民心确实会没有的。”
周芙声音和煦,眼神一如既往地沉静。
蒋瑛觉得她说的有理,却又觉得她刚刚用的一个“也”字有几分不一样的味道。
“这话是宋公子对郡主讲的?”蒋瑛问。
“一个罪奴罢了,以后不要称他为公子。”周芙出声提醒她。
自打会极门前那一次,蒋瑛就看出周芙同宋裕之间似乎是突然有了什么过节,但那时她并没有太当回事,如今听周芙直接用罪奴称呼宋裕,倒真察觉出几分微妙来。
“郡主你从前很喜欢他的,如今怎么提到宋公子的名字就像是听到个仇人的名字似的?”
“从前?”周芙垂眸笑了笑,“从前是我眼瞎。”
蒋瑛听了这话,适时地闭上了嘴。
两人正交谈间,突然听到前厅一阵寒暄声。刚巧府里的大丫鬟小红端着个点心盒子走过来,周芙拽住她,“前厅这是谁来了,这么热闹?”
小红道,“是观文殿的崔大人来了,正在厅里跟世子爷叙话,好像说是下个月宫里有一批宫女要放出来,里头有个好像是世子爷的旧相识,两人正谈着呢。”
周芙听了一半便知晓崔邵是来给兄长送沈青娥的,上一世做这个事情的人是宋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