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怔了片刻后,口不对心地回复他:
“宋大人莫要多想,我只是猜到过几日蒋厚会跟你一起行事。”
“你万事小心,把他毫发无损地带回来就行。他若是有半点意外,我拿你是问。”
这话说的又伤人了几分。
宋裕心头那么点暖意还没停留多久,就又顿时被这两句话给浇熄了。他摁下从心肺间蔓延出来的涩意,挺直了脊背后,苦笑道,“郡主放心,我会让蒋小侯爷安然无恙地回来的。”
周芙“嗯”了一声。
撇开眼去,没再看他。
……
周芙同宋裕在后花园交谈了并没有多久,迈步回卧房的时候,银灯已经做主拿了周芙的衣裳给蒋瑛换上了,两人身量差不多,穿了倒也合适。
“你跟宋公子聊什么了,怎么这么久?”
“郡主,我不明白你,你明明就是喜欢宋公子的,为什么要故意折辱他,下他脸面呢?”
蒋瑛屈膝捧着碗热姜茶,一边吸着冻得通红的鼻子,一边碎碎念叨。
像淮南王府这样的人家,周芙这样的郡主,生来就是金尊玉贵含着金汤匙出生,如今宋家虽获罪,但若是周芙喜欢,便是将宋裕养在身边也是没有人敢置喙一句的。
蒋瑛在永州那几年,没少听周芙提宋裕,少女的心思一看便知,她必然是喜欢宋裕的。
可如今。
她一反先前的常态离那青年远远的也就罢了,还动不动罪奴罪奴的折辱,蒋瑛不能理解。
“我同他的事,不是一句两句说的完的。”周芙坐下来,在外要保持仪态,但在蒋瑛的面前,她要自然很多。
“有什么说不完的,说给我听听。”
蒋瑛捧着碗,目光殷切。
周芙坐在桌边,背对着蒋瑛托着下巴,说什么呢,说自己已然活过了一辈子,多年喜欢,最后换个被困掖庭八年永不相见的结局么。
“没什么,只是先前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跟他在一起走过了很多很多年,但后来因为一些事情,直到我死,他都不肯见我。”
“梦里的事情哪能当的了真,照你这么说,那如若那一日我在你梦里变成了个恶人,你也会离我远远的么,我的小郡主?”蒋瑛觉得周芙这话好笑,很是不可理喻。
周芙静默下来,想起上辈子的种种,她回头看了一眼蒋瑛,“你不会是恶人的,蒋瑛,你在我心里一直是很好很好的人。”
人都爱听顺耳的话,蒋瑛自然也不例外。
听了这话后,蒋瑛倒是突然想起了周徵,“郡主,其实我觉得,你兄长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冷血冷心。”
她抱着膝盖,看似随口一提,但周芙总听出了些其他的意味。
“他也许不是个全然冷血冷心的人,但蒋瑛,相信我,他不是个良配。”过了半响,周芙才语重心长地过去握住了蒋瑛的手。
刚刚的那一场相救,确实让蒋瑛十多年未曾动过的心动了一下。
周徵的长相是她喜欢的那种,眼角眉梢间虽带着些许清冽的戾气,但不妨碍,他相貌英俊。
而且,他身上真的很温暖。
蒋瑛欲言又止。
顾虑周芙既然一直拦着她不让她把周徵想太好,她也就没再往这个话题上继续聊,而是提了一嘴宁王家的那个小豆哥儿,让周芙多叫几个丫头去宁王住的别院里照看着,那猢狲太皮了,青天白日地在其他几个嬷嬷的眼皮子底下钻了出来,还愣是往河边跑,今儿在河边差点出事。
若不是看见那小豆哥儿一直在河边的湿滑淤泥处晃悠,想要把这小豆哥拽到安全的地方,蒋瑛也不会一脚打滑落水。
周芙听蒋瑛讲着话,突然想起先前蒋厚是跟她一道出去的,“你兄长呢,你们今儿不是一起从这院子里出去的么?”
刚刚落水的时候,没在岸边瞧见他。
“他比较倒霉,出院子就刚好碰上我爹在同老王爷叙话。昨晚他结结实实挨了顿打后,我爹本是不许他出门的,他今日也是偷跑出来的,被我爹撞见后,自然是被逮回去了。”
蒋瑛将碗里的最后一口姜茶抿掉,讲完这段话后伸手把碗递给一旁的银灯,“银灯妹妹,厨房还有么?我还想喝。”
她抿唇一笑,昳丽白皙的面颊上映出两醉人的窝儿。
她向来心大,这恣意悠然的样子全然不像个落了水后劫后余生的人。
周芙在心里暗暗佩服她,决心以后要以蒋瑛为师,学她这份不自怨自艾的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