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厚连忙回头,战场上这种偷袭脊梁他见得多了,他一记扫堂腿过去,狠狠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
宋裕听周芙叫了那声“小心”后也立即回了头,他反应快,偏过身去躲了那黑衣人一刀。虽躲得及时,但左臂还是被刀尖划破,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衣料渗出来。
那几个府兵反应过来,忙冲上来又重新将这两个黑衣人擒住。
“郡主,属下们一时失察,还望郡主恕罪!”
周芙脸色一白。
她没什么心思管恕罪不恕罪,只是急匆匆地迈步向宋裕走过去,
“你怎么样?”
“没事。”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想探他伤口的手,一贯温润的嗓音里带了一丝细微不可查的沙哑。
周芙感受到他突如其来的疏离,本想开口解释刚刚拉开蒋厚纯属因为蒋厚离她近,但关怀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偏过脸去恢复了原先的清冷模样,并留下一句,“还好,受伤的不是蒋厚。”
宋裕早知道她不会心疼自己,但听了这话后,心里依旧很不是滋味儿地扯扯唇角。
“皮外伤,没事儿,咱进去敷点药!”
蒋厚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们俩中间,靠着多年受伤的经验匆匆给宋裕胳膊上的刀伤定了性。
陈府里头,此刻灯火通明。
三个黑衣人被蒋厚用绳子捆了直接扔到地上。
“来人,把他们的袍子给我扒了!”
“住嘴,我是皇城司的禁军,你岂随意动我?”其中一个黑衣人不服,昂着头厉声对着蒋厚叫嚣。
蒋厚的劲头顿时上来了,“皇城司怎么了?禁军怎么了?你有脸到别人府上来干偷鸡摸狗的事,就得有种承担后果!扒!”
说时迟那时快,这三个人的袍子就直接被家丁褪了下来。
蒋厚吊儿郎当地走过去,在这三个人的胸口摸了个遍,终于在第二个人的胸前摸到了那封通敌信。
“传下去,给所有宾客看一看!”
“这可是有人要陷害咱们陈军师啊!”
蒋厚用他那大嗓门嚷嚷着,这封信被在场的宾客的一双双摸过,席面上顿时一片哗然。
周芙坐在灯烛旁,手捧一盏茶静静地看着蒋厚表演,眼见着目的达到了,宋裕刚巧给手臂敷完药从客房走过来。周芙瞧他步子稳当,面色也正常,心道确实是皮外伤,就不再管。
“你们可还有什么话说?皇城司就可以害人了么?禁军就可以到忠臣的府上塞通敌信了?爷踹死你个不要脸的!”
蒋厚说着,一脚将那个话最多的家伙踹翻。
那人被踹倒后咬了咬牙,挺直了脊背后冷笑道,“蒋小侯爷,你只在我同伴身上搜到了通敌信,凭什么牵连我们这两个什么都没做的人?我和我的另一位兄弟又怎么会知道我这位同伴身上有通敌信?”
蒋厚懵了。
不止蒋厚懵了,这番诡辩让周芙也懵了。
“我们虽穿着黑衣,但没穿夜行衣,难道普天之下着黑衣的人就都是恶人么?蒋小侯爷,我们三个人身上可都是带伤的,每个人都至少挨了你一刀,你是朝廷命官,我们又何尝不是皇城司的官差?”
“我们虽未收到陈大人的请帖,可仍旧想来拜访一下陈大人,难道不行么?我和我的另一位兄弟是清白的,却被你们像贼一样地对待,我要向朝廷告你,治你个不尊律例,仗势欺人,殴打官差的罪状!”
红口白牙,能言善辩。
可惜,都是强词夺理。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正在此时,崔邵带着大理寺的人走了进来,看着底下跪着的三个人的时候,崔邵先是松了口气。
可那口气还没松多久,那位能言善辩的黑衣人便膝行到了崔邵跟前,“崔大人,卑职有冤,要上报天子!”
崔邵甩开这人捏着自己袍子的手,先是向陈恺之行了一礼,随后又向着周芙行了一礼,然后装做不知情的样子,笑道,“听闻陈府刚刚发生dòng • luàn,下官带着大理寺的其他官员刚巧在这条街办其他的案子,顺道过来瞧一瞧。”
陈恺之捋了捋胡须,“说起来,这也不是小贼,是三个往老夫府上塞通敌信想要污蔑老夫的无耻之人罢了。”
“哦?竟有此事!”
崔邵装作吃惊的样子,“那这可就要带到大理寺严查了!”
说着,挥了挥袖,示意身后的大理寺官兵将人带走。
“崔大人,带走我们可以,但是蒋侯爷和这个姓宋的,您也得带走!大理寺讲究公正,卑职要向天子鸣冤!”
死鸭子嘴硬。
周芙看不下去,忍无可忍道,“三个人同行前来,其中一个往陈先生府上塞那等物件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其他两人却说自己不知情,岂不荒唐?崔大人,快把这三个小人带走,莫污了陈府的地。”
崔邵自然知道要把这三个人带走。
但更知道,这三个人是老皇帝派来的,此番陷害陈恺之不成,待会儿回了宫陛下定然会震怒。
他如今还在忍着厌恶做那老皇帝的近臣,既是近臣,就不好太维护宋裕和蒋厚。
“这三个人我现下就带走。”
“但宋公子,蒋侯爷还是要麻烦你们同我走一趟了。”
崔邵话音刚落,周芙起身,刚想质问你带他们走干什么?就见宋裕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宾客被大理寺的人遣散,周芙眼看着蒋厚和宋裕被带走,心中升起一股子浓重的不安来。
她打着伞跟着走了两步,到陈府门口的时候,崔邵跟她一起站在廊檐下,缓声向她保证:
“郡主,上一世本官最遗憾的是没能跟宋大人同朝为官,所以不管怎样,本官会保他无事,至多受些皮肉之苦。”
周芙的眼皮跳了跳,那人虽不在身边,但不影响她嘴硬,“他受不受皮肉之苦,跟我有什么关系?”
崔邵闻言忍不住笑了。
笑了很是开怀。
眼前是茫茫雨幕,崔邵回忆起上辈子,在他记忆里,他上一世也就只认真地看过那么两场雨。
一场是在沧州城,那是宋裕只身赴死。
另一场,是后来宣武门被攻破。
“你竟然还在恨他啊?哈哈哈。”
崔邵一面笑一面摇头,“周芙,你恨他,应该会让他很疼吧,会比上一世车裂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