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瞎。
明显能感觉到今日周崇焕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什么将天下山河和肩头的担子交给年轻人,那都是假的。她的父亲,她怎么可能不了解,但凡身子撑得住,但凡还能扛得起刀剑,就绝不会有想要功成身退的一天。
周崇焕道,“你不曾学过医术,看军医开的药做什么?爹爹没事的,头疾是老毛病了,你不要挂心爹爹。”
若非身体已经非常不好,宋裕也不会在昨晚对她提起。
周芙才不信周崇焕的鬼话,“爹爹,药方。”
她伸出手,这企图管束自家父亲的样子倒是像极了周妘。
周崇焕拗不过她,心道儿女如今一个个都长大了,想着周芙反正是看不懂药方的,给她看也就看了,于是带着女儿去了营帐里。帐中弥漫着浓郁的苦药气味,周芙接过周崇焕递来的药方看了一看。
十几味药材的名字赫然之上,这些药材同上一世周芙记忆里的那些药材分毫不差的对上了。
这样的药方。
是上一世周崇焕病得最严重的时候才用上的。
而这一世阿姐的死对于父亲来讲,无疑是一道催命符。一个人死了,在死后,并不会一直被亲人挂在嘴边,可午夜梦回的时候,或者某个不经意间又总会被人想起。
这些时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去替周妘,但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焉能不痛。
“爹爹,你刚刚既然说要让我们这群年轻人决定大梁的战局了,那不如过几日你就回永州养病吧。”
永州有世代行医的崔家。
在永州的时候,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但那里远离朝堂纷争,打仗一时也打不到那里去,在那里安安心心的养病,总好过在这里的好。
过几日…
这也太急了些。
周崇焕虽嘴上说着把大梁的将来交给年轻人,但私心还是希望能把自己的这把老骨头送与这天地河山。
所以当周芙这样说时,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芙儿,爹爹可以退居到宋裕和太子的后头,但不能完全将这山河之事给撂了。淮南王府多年忠名,若在此时身退,为父岂不是要成为天下的笑话?”
“没事,爹爹,我可以宣称你死了。”
周芙赫然开口。
语不惊人死不休。
周崇焕没想到周芙会这么说,只当她在说玩笑话,“好了,芙儿,你兄长闹,你也要同他一样闹么?”
周芙没有说话。
事实上,她并没有在闹。
在宋裕同她讲,父亲如今身子骨不好时,她就已经想好了。重生一世,姐姐和姐夫还是死了,这是她的无能。但父亲不能再死了。
大不了,她就对外宣称他病逝了,同上一世的死法一样,再偷偷命人在永州看着他,逼他好好养病。
“爹爹,你为大梁做的已经够多的了。”
“救国救民并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没有人能够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去挽救摇摇欲坠的国家,撑起整个大梁的该是天下万姓,而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