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扮了多年的乖顺,如今一朝露出了爪牙,可这爪牙并不是平白露的,而是上一世的积怨一直到了今日。
亡国之君啊。
千古骂名啊。
江山没了,天下万姓都骂他,怪他。可他又能怪谁?若非眼前的这位高位者耽误了社稷,大梁又怎会走到如此地步?
老皇帝闻言又是一口血吐出来,他望着面前这个逆子,苍白着脸对身旁的陆开宝道,“朕……朕要立遗诏,去……去传张掌印来,朕要立襄王为太子……”
陆开宝迟疑了片刻,听了老皇帝这话却没动,只是将目光投向周翦。
“父皇如今失心疯了,扶父皇回去吧。”
周翦平静下来,那一双眸子冷静得不像话。
“周翦,你?”
容妃反应过来,扬起手要再给周翦一耳光,这一次却被他偏过头避开了。
“陆开宝,把容妃娘娘也拉进殿里吧,今日,本宫会送父皇和母妃最后一程。”
他言语清冷,早在豫州之时,就听宋裕的话做好了眼下的一切盘算。在回京城前,心里也曾有过一丝犹豫,也曾想过父子君臣,是否真的要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的心里是存着对父皇和容妃的最后一丝希冀在的。
可惜。
那最后一丝希冀也被容妃残忍地扼杀了。
“周翦!你弑父杀君,不怕报应么?”
“周翦,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容妃被周翦早就安插好的人拖进殿内,她的骂声不断地持续着,跌跌撞撞入周翦的耳朵。
太和殿前刚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雨,天幕之上,云卷云舒,周翦抬起头,视若罔闻周遭的骂声,只偏过头去淡淡地对一旁的近侍道,“戌时动手吧。”
近侍点头,“是。”
……
老皇帝的死讯传到豫州时,周芙也刚收到父亲已平安到达永州的书信。老皇帝死了,周芙身为宗亲合该跟周征一道回去奔丧,但此刻豫州离不开人,周翦在信中要说要宋裕陪同周芙一起回京,所以周征就被留下了。
“在京中安插人一事,是你之前跟堂兄做的?”
周芙本不知内情,还是京中的人前来报丧时,她不小心听到那人跟宋裕的谈话,才知道的。
“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周芙坐在妆镜前,一面抬手给自己戴钗环,一面问。
宋裕低头正在收拾着此番两人回京的物件,闻言摇头一哂,“弑父杀君,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谁说不光彩的,大快人心。”
周芙直言。
宋裕知道她已经忍老皇帝很久了,闻言也不出奇,只是拿起书卷敲了敲周芙的脑袋,提醒道,“到了京城后,咱能不能别笑的这么明显?”
“有这么明显么?”
周芙对着铜镜里的自己瞧,还别说,是有些不遮掩。
“国丧是大事,到了京城,我会收敛自己的。倒是你,宋大人,周翦此次让你务必跟着我一起回京,就是要你帮他一起处理一团乱麻的朝政,军政大事,将来都将交与你。宋大人,后头我可就跟着你沾光了。”
周芙想到要回京,就自然而然想到上一世宋裕的青云路。
这人上一世也曾大权在握,呼风唤雨。只可惜,那时候半点光都没沾到,反倒是沾了一身的血腥。
“能让郡主沾光,是为夫的福分。”
宋裕大大方方开口。说到福分二字,突然冷不丁想到了蒋锳,“蒋锳昨日在城中的寺庙里敬香祈福,刚好被我撞见。我跟她寒暄了几句后她就先走了,后来,你猜我看见谁了?”
“谁?”
“沈青娥。”
宋裕缓缓开口。
周芙听到这个名字,火气瞬间就上来了。自家兄长明明说好了要呵护蒋锳一世的,如今竟然又跟沈青娥藕断丝连。
“不行,走之前我得给蒋锳找个可以照顾她的人,虽说她父母兄长都在,但我还是担心我兄长欺负她。”
说照顾蒋锳的人,宋裕心里早有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