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大志略沉吟,似乎在消化这消息。
家怡暂时安抚下了钟大志,将对方从冲突中拉到其他事情上,稍稍缓和了下情绪,又转头看向梁悦侠。
“梁先生,第一次见,介绍一下,我是西九龙重案组的易家怡沙展。”
说着,她抬臂朝梁悦侠伸出右手。
梁悦侠一直在暗暗打量易家怡,收起审视姿态,他盯了眼她并不宽大的手掌,终于也伸出右手,郑重与她相握,点了点头,很给面子地道:
“易沙展,早有耳闻。”
“梁先生作为钟传涛被杀案无辜受累一方,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和惊吓。现在好了,真相大白,总算你和你的臂膀都已沉冤得雪。”
家怡说到‘受了不少委屈和惊吓’时,梁悦侠身后的一名打手忍不住扯了扯唇,似乎对这样的说辞居然跟梁悦侠搭在一起,感到十分好笑。
家怡挑眸瞟了他一眼,便又看会梁悦侠,表情依旧格外严肃正经:
“梁先生,这些弟兄们一会儿离开城寨时,只要跟围在外面的ptu部队、o记大队和重案组警探们表示是跟梁先生一道来、与钟先生讲道理的,警方就会放你们离开。”
只几句话间,坐在这里【准备跟钟大志拼个你死我活的梁悦侠一众人】,忽然就变成【准备离开的梁悦侠一众人】了。
梁悦侠望着易家怡,忽然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位年轻的女沙展,用很礼貌的方式,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同时巧妙地告知他,九龙城-寨外已经围满了警察,如果他不顺着她给的台阶走下去,那就吃不了兜着走。
他愿意将易家怡使出的这一招,称之为【四两拨千斤】。
“钟先生,那位不小心伤了手指的先生,如果再不去医院,手指恐怕就接不上了。不如现在就送他去看医生怎么样?”易家怡伸手指了指钟大志身后三口窗口后方又被按回椅子上的蒙眼男人道。
“……”钟大志虎着脸未开口,就在家怡和梁悦侠都准备开口再说什么时,他终于垂眸点了点头。
站在钟大志身后的蛮牛悄悄吐出一口气,转头对窗口内的人道:“把梁先生带下来。”
那四人应声的同事,蛮牛走到另一边墙角,捡起方才被砍断后掉下来的半截手指,扯下自己背心下摆一条布,缠住手指后,走回桌边,将手指放在了桌上。
梁悦侠看一眼,抬眸朝蛮牛道了声“多谢”,随即便站起身,将手指捞在手里,朝着易家怡点头示意过,便快步迎上被四人带出来的弟弟。
梁悦侠身后跟着的两个保镖代替梁悦侠辅助‘断指弟弟’,其中一名保镖转身下蹲,背起伤员便往外跑。
梁悦侠一摆手,跟他来的兄弟们便纷纷离开临时据点,呼啦啦随行奔跑着离开。
拐出天井区的瞬间,梁悦侠转头最后看了眼钟大志,见对方垂头盯着面前一盏小杯,也不过是个失意的丧子老人,心里稍微平衡些许,终于长吐出一口气,感叹侥幸度过一劫的同时,步速更加快了几分。
…
梁悦侠的人全部离开后,钟大志的手下也陆陆续续从屋舍中步出,逐渐聚在方桌四周。
“凶手是谁?”钟大志抬头盯向易家怡。
这会儿家怡吊着的心已松了大半,她努力仍维持着警惕状态,话在脑子里过了一圈,才开口道:
“是钟传涛先生之前的一任女人,因为原本是亲密的人,没有防备,才遭了毒手。”
她这话已充分给了钟传涛面子。
钟大志体会到了她的意图,默默点了点头。这一瞬间,他想要拼死一搏的血气忽然褪尽。没有了死斗的决绝目标,他眨眼便似苍老了几十岁,方才与梁悦侠对峙时的气势消去一半,连背脊好像都变得佝偻。
“钟先生,回家吧。”家怡放低了声音,语气透着几分哄劝之意。
“……回家…”钟大志呢喃,忽地仰起头,望着天际上小小方方的一孔灰蒙蒙天,他呲起牙,似乎是笑了,却无笑意,成了个比哭还难看的古怪表情。
他攥着双拳,牙齿咬紧,咯吱咯吱作响。
四周一片静谧,往日乱糟糟毫无法纪的一群烂仔在这片刻,都识趣地沉默安静,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下一瞬便逼至天井边的巷口。
家怡似有所感,转过头,目光撞进一双焦惶喷火的眼睛里。
“岳哥!”她不自觉开口。
方镇岳手里还握着一直未挂断的大哥大,在看到易家怡的瞬间,他目光飞速上下梭巡,下一刻才长出一口气,慌张表情一转,成了含着怒意的冷峻神态。
当方镇岳大踏步走到方桌边,钟大志终于收拢好了所有失控的情绪,他站起身,朝方镇岳点了点头,开口道:“方sir,madam易,你们警方既然做到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也会信守诺言。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找梁悦侠的麻烦…再不沾手这些事,专心只做商人了。”
说罢,他绕过方桌,头也不回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