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对,在逆子的眼里,敲门就只是敲门而已,并不是为了询问屋里的人他能不能进来。
“无事就退下吧。”
他不欲与程晏多言,等着吧,等他把温三娘迎进门的,整死你这个小兔崽子。
“有事儿啊,爹。你把那两样东西要回来吧,我有用。”
“何用?”
程晏转了转他那近乎生锈的大脑,道:“我也送人,我有个至交好友要过生辰了,我想把那一套笔砚送他。”
程亭钰抬眼瞧了瞧他,颇为鄙夷地道:“送礼要送对人,你的那些狐朋狗友会写字吗?他需要毛笔吗?”
“哎,爹,你怎么瞧不起人啊。字会的不多,但是好歹自己名字会写吧?再说我的朋友里,也有文才极好的,不全是草包好吗?”程晏当场不服。
“可以,但凡讲出一个你朋友中文才好的,我就去给你要回来。”程亭钰抬了抬下巴,斩钉截铁地道。
程晏卡壳了,他从站着想到蹲着,甚至双手抱头。
哎,这脑子怎么就不够用的呢?
明明同窗里有许多清流世家的子弟,一个个都是掉书袋的,可是如今他却连人家完整名字都叫不出来,勉强记得的全是和他有过节的。
这说出来,爹也不信啊。
“我没有这样的朋友!”最后,程晏被逼无奈,大吼了一声,还颇为自豪。
程亭钰的嘴角抽了抽,天呐,这孩子连撒谎都不会,真的没救了,埋了吧。
“爹,我就直说了吧,你是不是把我的东西送给那个女人了?她还没嫁进门,我就过上这种苦日子,连月银都克扣我的,日后等她进门了,还有我的日子过吗?”程晏终于憋不住了,显然拐弯抹角不适合他,还是直来直往比较好。
“无理取闹,扔出去。”程亭钰不想看他撒泼,冷声说了一句。
还在表达不满的程晏,忽然感觉脖子一紧,衣后领已经被人揪住,轻轻用力一丢,他就飞了出去。
*
几日后,温明蕴收到了程亭钰的信件,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程晏一直在打探女子集会,似乎想偶遇你,不过一直未能成行,他甚至想亲自操办品茶宴。为了不让他做出更丢脸的事情,还请三姑娘给他个机会,见他一次,在我们成亲前,教训他一回。
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时,温明蕴直接笑出了声。
她原本伪装身体不好,就甚少出门,如今在家待嫁,更不可能出门赴宴,这在古代应该是个常识。
可是程晏却像是丝毫不知,甚至还准备以男儿身举办女子集会,就他这可怜的智商,估计也徒惹笑话,难怪程亭钰说不让他更丢脸。
虽然未曾见面,但是温明蕴已然对这孩子生出喜爱之情。
哎,她就喜欢蠢而不自知,甚至还要主动挑衅她的,定能为无趣的生活增添许多光彩。
毕竟是待嫁,寻常人家的宴席,她的确不好参加,为了能偶遇这位程小少爷,她特地拜托长姐办了一场小宴,至于宴席的内容都是她出的主意,相当于半个东道主。
为了不被人打扰,宴席举办的地方并没有选在徐侯府,而是温明珠的一处陪嫁庄子上,名义就是赏花品果,这个时节恰好是几种瓜果成熟季。
这个庄子之前属于陈婕的陪嫁,姐弟四人儿时经常过来一起玩耍,温明蕴对其非常熟悉,甚至里面还建造过一个小型迷宫,就是她以前提出的意见,当然那时候是为了整治温青立。
不过如今用在程晏身上,倒是也不算暴殄天物。
京郊官道上,一群少年人打马而过,他们骑得飞快,一个个都是锦衣华服,显然皆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领头的正是程国公府大房嫡子程晏,他一声吆喝,身后无数人应和。
“快些,前面就是徐侯府世子夫人的田庄了,能当上世子夫人的都没好东西。还有她妹妹,竟然想给我做继母,也不对着镜子照一照!”程晏用力甩着马鞭。
他祖父程将军乃是骁勇善战的武将,他自小就极为崇拜武将,因此君子六艺之中,只精通骑射御。
此刻打马呼啸而过,简直看得人胆战心惊,他却连说话都不带喘的,当然跟在他身后一众的纨绔子弟,也大都如此。
甚至在他说出此话之后,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晏哥儿说得对,就凭温三娘的名声,也配不上你爹。再说温家自从温相离世之后,整个家底就不行了,如今的温博翰也才四品官而已,家世更高攀不上你们国公府!”
“听说那个温三娘胆子可小了,还动不动就会咳血,哥儿几个吓唬她一下就行,要是把她吓死了可不行。”
“不会吓死的,我都带了老祖宗常吃的救命药,她要是晕过去,给她喂上一颗,阎王爷亲自来收人,也不行。”
十四五岁的少年人,正是满口张狂言的时候,明明什么本事没有,却有种睥睨天下的意味。
一个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甚至连吓死人都不怕。
如果被温明蕴听到的话,也会见怪不怪。
她来到古代,最先感受到的就是,古代无权无势的穷人,命都不是命,随随便便就没了。
特别是那些签了卖身契的奴婢,就这么没了,都很少人心疼。
而这些纨绔子弟都生长在富贵人家,无知且无畏,从小见惯了这种手段,缺乏了基本的敬畏心。
教育好了也就一流氓。
“快到了,就那儿,看见没?”程晏勒住马,举起马鞭指了一下。
“晏哥儿,这门口停下的马车,明显是女眷坐的,你又没帖子,能让你进去吗?”
显然这里面还是有带着脑袋出门的人,瞬间就抓住了要害。
别说是女子的聚会,哪怕男女一起的聚会,如果不是走后门,程晏也不可能见到温明蕴。
毕竟这两人可是未来继母继子的关系,如今温明蕴出嫁前,是需要避开的。
“放心吧,小爷我什么时候空手而归过?自然是有备而来!”程晏相当嘚瑟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
“这次戏弄温三娘作战行动有如行军打仗,朱霖你为先锋,刺探敌情。封齐你为骁骑尉,负责从左侧突入,陆然你为飞骑尉,从右侧进攻,我为宣武将军,负责带领主力从正面突入,我们四面包抄,将这处院子拿下!”
程晏显然是沉迷武将职位已久,张口即来,明明是一个闹剧,却整得跟护国之战一样。
“是,谨遵将军令!”他身后的少年们,都以他马首是瞻,一个个听话到不行。
“晏哥,那我们直接骑马冲进去?”
“你傻的吗?冲进去不是直接把徐侯府的侍卫给招惹来了,根本等不到见那女人的面。给我西北角门走!”
程晏带领一帮兄弟,悄然移动到西南角门。
为了不被发现,他们一群人纷纷将马拴在不远处的树林里,自己徒步走到这里。
“晏哥,嘿,你这地图哪里搞来的,西南角门真的没有守卫!”作为前锋侦察敌情的朱霖,鬼鬼祟祟地逛了一圈之后,立刻来报喜。
得到小弟的肯定之后,程晏顿时抖起来了,他若是只小鸡,此刻必定连羽毛都高兴得炸开了。
“这还不简单,我让下人去办的,花几个银子的事情。温府里都是一群穷酸秀才,府里漏的跟筛子一样,哪像我们武将府邸戒备森严。”他一挑眉,拍了拍胸脯,越发觉得自己高大威猛了。
只是他没说的是,这份地图花了他好多银子,还去和爹要过好几次钱,只是每次都是要钱没有,还被侍卫给扔出去了。
“晏哥,钥匙呢?我们进去吧!”
“要什么钥匙,直接把锁砸了。”程晏挥挥手。
几个小弟立刻拿出小刀等利器,熟门熟路地开始破坏。
“不行啊,晏哥,这锁是机关锁,还被焊死了,砸不掉。”
“那爬墙——”程晏刚提了几个字,又闭嘴了。
墙头上竟然砌着无数的碎石块,全都是尖头朝上,看起来还是故意磨成锋利的,连成一片,根本躲都没处多,看起来就是专门为防止他们爬墙建造的。
“娘的,这破庄子里面有什么宝贝,这防护程度堪比有战事的城池了!晏哥,地图上没标怎么进去吗?”
几个人又凑在一起,程晏仔细翻找,终于翻到了一个标志:“有了,上面说在西南门右侧三米处,有门可入。”
少年们跟随着地图的指引,来到了三米处,低头看着半米高的洞,陷入了沉思。
“晏哥,这是狗洞啊。”
“我不钻狗洞啊,娘早说了,我就是因为以前钻了太多的狗洞,才一直长不高!”其中一个少年马上抗议。
他站在一群人里面,的确是身材最矮小的那个。
“那也没有别的法子,做兄弟就要有难同当,陆矮子,你当年被狗追着咬,还是我救你的呢!必须钻!”程晏在这时候彰显出霸道的本性。
几个少年没办法,都硬着头皮蹲下趴在地上,挨个等着钻狗洞。
他们的戏弄温三娘作战行动,出师未捷,之前雄赳赳气昂昂的状态,就在一个个钻狗洞之后,消散于无形之中。
哪怕是程晏钻出来之后,从自己头上拽下两根草,也有些脸热,再喊不出什么激烈的口号了。
“我们跟着地图走。”
虽然从狗洞里钻出来很丢人,但是这却增加了几人对地图的信心,果然跟着地图走,准没错。
几个少年成功被引入了迷宫,这迷宫的建造思想是温明蕴提供的,但是设计的能人巧匠却是古代人,因此更加符合时代背景,从外面看跟普通院子一样,但是一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
“晏哥,这里是什么地方?一个人影都没有,不像是举办宴席的主院。”
“往里面看看。”程晏也皱起眉头,有些疑心。
几个人一起往里面走,忽然走在最后的少年感到脚腕一紧,接着整个人就失去了控制,直接被拖到了半空中。
“啊啊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