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说着吉利话,温明蕴低着头,只能看到半边火盆,她动作利索地抬起脚步,却在跨过的瞬间,火盆里的火像是受到什么助燃品一样,忽然变大了,直接撩向她的裙摆。
“啊——”不远处有个看热闹的小丫鬟,被吓了一跳,登时就惊叫出声。
正在看热闹的百姓们也都惊了,四周立刻响起了嘈杂声。
就连喜娘都打了个哆嗦,倒是唯有最该被吓到的新娘子,显得十分镇定。
不止一声未吭,甚至连动作都丝毫不退缩,大胆地迈步过去。
哪怕那火舌看起来真的舔上了她的裙摆,她也未曾惊慌失措,只是很快就发现那把火是纸老虎,根本没能点燃她的喜服。
当她离开之后,火盆里的火又逐渐变小了。
温明蕴轻轻捏了一把喜娘提醒,喜娘立刻反应过来,好听话像是不要钱地往外落,一切看起来都是虚惊一场。
握住红绸另一端的程亭钰,眉头皱了皱。
这种手段看起来不像是程晏所为,因为他没这么高的智商。
以程晏那生锈的脑袋瓜子,最多能想出放虫子吓唬人的伎俩,再高就不行了。
或许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两人走到喜堂里,准备拜堂的时候,程亭钰看了一眼程晏。
就见这小子自以为躲在人群里,就没人关注他,实际整张脸上都透着一股跃跃欲试的表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喜堂摆在中央的蒲团上。
程亭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就看见属于新娘的蒲团上,此刻正有一只长毛的蜘蛛往上爬。
无语的感觉又来了。
你他娘的要搞事,能不能格局大一点,怎么这么容易猜?
弄虫子捉弄人的手段,大概停留在七八岁的年纪吧,欠揍又没品。
“吉时已到,一拜天地。”
在跪下去的瞬间,程亭钰装作自己腿软,一只手按在了新娘的蒲团上,恰好把那只蜘蛛给捉了回来。
仪式走得非常顺利,未能得偿所愿的程晏,气得吹胡子瞪眼。
常言道: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这话果然不假,两人还没经历洞房花烛夜呢,亲爹就在无形之中替这女人解决了一场危机。
不过看着新娘子那走一步颤三颤的模样,程晏忍不住撇嘴,脸上充满了不屑之情。
就这么个病秧子,估计都不用他动手,都是个活不长久的命。
可惜新房被看得很严,他根本没机会插手,不然若是在他们新婚之夜,搞出些事情来,必然十分有意思。
最好让他们无法圆房,再加上这个女人本来就体弱,若是经历连续的惊吓,恐怕会出现心理阴影,这以后也休想吹枕边风了。
只是可惜,他没办法了。
不仅如此,宫中的赏赐也如流水般送来,这丰厚程度看红了众人的眼。
其中肯定有五公主的功劳,否则这待遇都堪比郡主出嫁了。
新娘子被送进新房等待,新郎官出去陪了两杯酒,也就回来了。
若不是陛下的赐婚圣旨,估计无官无职的程亭钰成亲,根本不会有如此多的宾客前来道贺。
温明蕴坐在床边,等着程亭钰回来,将她的红盖头挑起。
喝了交杯酒,之后又有丫鬟递上碗,里面放着几个半生不熟的饺子。
温明蕴只瞧了一眼,便知道接下来的流程,天可怜见的,两个病秧子成亲,都得走这一个步骤,这生孩子的思想简直是深入骨髓了。
“夫人请吃一口。”喜娘提醒她。
温明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直接将筷子递给了他。
想让她生,没可能。
程亭钰微微一怔,今日这个成亲礼,两位新人都过于淡定了。
他本来以为温明蕴会紧张的,毕竟姑娘家面皮要薄一些,但是当盖头揭开的那一刻,两人刚对上视线,他就知道自己多想了。
一个能把相亲变成三男一女修罗场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在这种事情上害羞。
她冲着他使了个眼色,一切尽在不言中。
“哎,这是新娘子吃的——”喜娘也是一头雾水,连忙开口阻止。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新郎官就夹起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咀嚼了两下,眉头紧皱,直接囫囵咽了下去。
屋外早有等候的小丫鬟,笑嘻嘻地问道:“夫人,生不生啊?”
温明蕴不急不忙掐了一把男人,程亭钰端起茶水引了半杯,才把嘴里那股怪味道给压了下去,见她又使眼色,立刻掐着嗓子细声细气地道:“生!”
看见他如此乖觉的模样,温明蕴冲他露出了个和善的眼神。
生吧生吧,生他个足球队,反正不是她生。
喜娘直接瞳孔地震,她都干这么多年了,送无数新人入洞房,头一次见新郎官吃饺子的。
不是,那这最后生娃的人是谁啊?
总不能是程家大爷吧?
喜娘立刻新房的时候,腿都在发软,神志仍然云里雾里的。
只是当旁人问起时,她还得扬起一张笑脸,连道一切顺利,对于方才那一幕,一字都未透露。
毕竟她怀里还揣着新娘子给的银票,显然这是封口费。
房里其他人一走,只剩下一对新人,顿时气氛一松。
温明蕴当下拆掉了头冠,坐到桌前吃起东西来。
虽说他们名义上是病秧子,过程已经简化了许多,可这一天折腾下来,也绝对够要命。
“程晏去哪儿了?”温明蕴边吃,还边关心了一下继子。
程亭钰摆手:“稍后我让侍卫问问。”
“如果可以,今晚别让他离开卧房。”
听她如此说,程亭钰有些好奇:“怎么,夫人有行动?”
“今日可是值得纪念的日子,夫君你花了大价钱请我来,必然不能让你做亏本买卖。况且方才他可是送了个小礼物给我,我若不回礼,岂不是当长辈的不是。人人都道后娘难当,我一定会做好后娘的本分。”温明蕴冲他挑挑眉头。
两人十分默契地换了称呼,光听这语气,绝对亲热有加,而且丝毫尴尬害羞都没有,仿佛已经蜜里调油了一般。
程亭钰的嘴角抽了抽,心中悲喜参半。
既为温明蕴的敬业程度喝彩,又被她的无耻震惊。
果然无论婚前婚后,温三娘都没有丝毫改变,生意就是生意。
不过这个亲夫妻明算账的态度,倒是让程亭钰也跟着放松,原本就因为交易牵连在一起,自然还是不要掺杂私情得好。
*
程晏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毛笔,正在沉思着什么。
若是让学堂先生瞧见,必定能激动得热泪盈眶,这认真程度简直前所未有。
纸上的字简直一言难尽,就连他自己写完,回去重读偶尔也会卡壳。
忽然烛光摇曳了几下,他没怎么在意,只是当背后吹来一股冷风的时候,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墨海,把窗户关上。”
可惜他的吩咐无人应答,甚至在下一秒,烛火便熄灭了,屋子里陷入一片暗沉之中,除了外面隐约的月光。
程晏烦躁地啧嘴,正写到关键的时刻,怎么就看不见了。
“墨海,你死哪儿去了?我还是太惯着你了,天天偷懒耍滑……”
他嘀嘀咕咕地起身,情绪相当不满,走到窗前抬手想关窗,却忽然看见窗外不远处站了一个人,还身穿着白衣,手里抓着夜明珠。
顿时已经久远的回忆再次回来了,他被吓得魂飞魄散。
“啪——”的一声闷响,窗户就被他大力甩上了。
“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让阳气重的人给你烧纸了吗?你不要来找我,我又没打杀过女人!寻仇也找错人了……”
他嘴里不停念叨着,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驱散心底的恐惧。
“喂,你在找我吗?”凄婉阴森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程晏僵硬着身体,丝毫不敢动弹,他感到有什么东西紧贴在身后,甚至还有一股刺骨的寒冷,一直在他后脖子上吹拂。
“你回头呀~”那女鬼的声音听起来跟招魂似的。
程晏不停地摇头,打死他都不回头。
结果面前的窗户却忽然自行打开了,一颗披散着长发的人头从窗户口掉落。
他当场吓得眼睛一翻,就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