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和大理寺联合调查一年半,才下了判决,刘春荣年纪大了,判他回乡养老,而其余刘家人皆是重刑犯,刘春荣的两个儿子斩立决,倒是孙子没判死刑,被我家主子捞了过来文斗。”
小一伶牙俐齿,显然是经过专业培训,说话之间,语气相当自豪,显然为自家主子能有如此大的能量,与有荣焉。
程亭钰看向赌坊中间,整个楼层被打通,角斗场做的相当大,显然是为了方便武斗。
此刻场内摆放着两张桌椅,各坐着一个年轻男子,两人都虽然都收拾过一番,衣衫整洁,但是瘦骨嶙峋的模样,还是彰显出之前在牢里吃了不少苦。
这两人长得有几分相像,让人一看便知是亲戚关系。
“刘春荣死了吧?”一直没出声的程亭钰,慢悠悠地开口。
他故意改变了声音和语调,完全听不出本音,小一只觉得这声音异常沙哑,像是指甲挂在墙上一样,刺得人耳朵疼。
“是,他也是个没福气的。明明前半生官至首辅,名利双收,哪怕触怒了圣颜,皇上念在他为了大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想要饶他一名,可惜还没到家乡,在路上就一命呜呼了。”小一啧嘴道。
这番文绉绉的话,显然不是他能说出来的,而是挺到上位者随口一说,他记了下来,如今立刻在客人面前复述出来,好像能给自己长几分威风一样。
“是吗?我听说这位刘首辅是个硬骨头,一直觉得刘家是被诬陷的,哪怕身陷囹圄,也一直想要上谏皇上。只是在回乡的路上,得知两个儿子已经被砍了头,而刘家其他男人被流放,女眷充入官妓,已是回天乏术,才呕了几口血,活活气死了。”
沙哑的声音再起,只是说出来的话却相当不好听。
小一顿时大惊,这位贵客到底是谁,刘家倒台之后,势力和银钱都被瓜分了,但是刘春荣不死,很多人心里难安,就怕刘家死灰复燃。
因此派去押送他回乡的衙役被买通,特地将刘家全家人的惨状,在他面前仔仔细细说个清楚,还详细描述了他两个儿子被砍头似的场景,又细数刘家女眷被人欺侮的后半生。
刘春荣哪怕经历得再多,也完全承受不住,当场吐血,再加上衙役不给他请大夫,就这么看着他趴在地上抖了半个时辰,直至身亡。
这种事情本是极其私密的,小一之所以知情,还是他主子吃醉了酒,多说了几句,恰好小一过去伺候,就听了一耳朵,哪里想到今日来的新客人,竟然也知道得如此详细。
容不得小一继续深想,跟着这神秘客人一起来的侍卫,便岔开话题。
“这刘怀远和刘怀瑾都是状元吗?”
店小一回神,立刻道:“不是,刘怀远是状元郎,刘怀瑾因为长得俊俏,被圣上钦点为探花。不过刘家人学识都很好,今日的比拼绝对很有看头。”
几人正说着话,场中的文斗开始了,第一场是对对子。
一人互相出题,而且要有一定的难度,不可消极怠战。
角斗场外就坐着几位书生模样的人,时刻紧盯着场内,显然是当监督的,一旦题目难度低了,他们立刻示意,场上的人就要接受惩罚。
两人不愧是状元和谈话,皆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写出来的对子乍看都是绝对,甚至还引起众人惊呼。
能来这种赌坊的客人,显然不是一般人,有学识的人不在少数,自然很识货。
而原本在众人眼中堪称绝对的对子,场上的一人却都能对出下联,并且精妙绝伦,又是一阵喧闹声。
或许这刘家兄弟太出名了,今日来这里的书生打扮的人有不少,在连续五次出绝对之后,已经有人忍不住鼓掌喝彩了。
“诸位贵客请xià • zhù,才名满望京的一刘就在今日,要分出胜负,贵客们看好谁就买谁。如今刘怀瑾赔率更大,看样子大家都不好看探花郎啊。大家可别忘了,当初他的先生曾当众说过,瑾比远更胜一筹。”
赌坊也有负责的掌柜,如今对着满桌子下赌注的银票,开始扬高声音吆喝。
为了刺激大家掏银子,他甩出各种话术。
果然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一拨人涌上来,押刘怀瑾赢。
“铛铛铛——”铜锣声被敲响,掌柜的扬高了声音:“对对子最后一联,两位角斗士要拿出真本事来啊。按照赌坊惯例,若是一人还是都对上,将由几位学士评选出一一名来。赢家离自由更近一步,而输者则要献上一根手指。”
这声音尖锐异常,场内两位年轻人同时打了个颤,显然都极度紧张。
他们迟迟未能提笔,甚至握着笔的手都在发抖,根本无法接受这种对决。
刘春荣治家有方,并无妾室,两个儿子皆是发起所生,兄弟手足,情比金坚。
而两个孙子虽然是堂兄弟,又差了一层,但自小一起长大,胜似亲兄弟,再有祖父和父亲的教诲,深刻知道一个家族想要兴盛,光靠一个人是不行的,必须得有兄弟姐妹帮衬。
刘怀远和刘怀瑾加在一起,是一加一大于一的效果,方能让刘家走得更长远。
可是他们兴旺家族的梦直接碎了,如今坐在这角斗场,提笔文斗,写下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着兄弟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