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明珠一看她拿出这么多,立刻眉开眼笑。
“这书我喜欢,哎,之前我去参加几个手帕交的聚会,提到养孩子,一个个苦不堪言,孩子出生的时候,都希望他们健康就好。但等逐渐长大,就身不由己了,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特别是盛崽书香门第,还不会走路,就已经开始接触文房四宝了,哪怕他们什么都不懂,还经常搞得一片墨水,但有人说这叫从小耳濡目染,以后必定文采斐然……”
温明珠提起小孩子教育问题,瞬间头大,显然是憋着满腹苦水,如今终于找到机会倾诉了。
温明蕴听得眼角直抽抽,果然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都在鸡娃。
“阿姐,你也不用太在意,这么点的孩子,快乐为主。徐侯府启蒙又早,三岁就开始读书了,以后苦日子在后头,何必这会儿也要折腾。”
“你说得也是。当娘的既想让他们快乐,又怕他们荒废掉,长大以后,没了爹娘的守护,不能自食其力。唉——”温明珠也是出身文人世家,自然明白其中的苦楚。
“喏,这一盒子是程晏做的,他之前挨打,躲在家里没脸出去,就自己捣鼓了点木匠活,我让他给两个乖乖做的一点小玩意儿。”
温明蕴招招手,红枫立刻又捧过来一个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果然都是木制品,有七巧板还有各种造型的积木,可以拼装成马车或者房屋的,上面甚至涂上了颜色,刷了油,没有任何一点木刺,摸在手里十分顺滑,颜色鲜明,是孩子们会喜欢的东西。
她立刻把积木倒了下来,陪着两个小家伙一起玩儿,显得十分耐心。
徐侯府书房内,徐锦墨对程晏先是一通夸赞,他毕竟是徐侯府未来当家人,说的话那是舒服又好听,哪怕是程晏这种处于叛逆期的少年,都听得心花怒放,努力克制住上扬的嘴角。
徐锦墨见气氛差不多了,眼前这愣头青应该被他吹捧得上心了,也能听得进接下来说的话,才转入正题。
“太子殿下最近负责羽林卫,他发现不少世家子弟依靠家世混了进去,但是却毫无才能,若是皇上真的遇到危险,根本无法指望他们,正因为如此,之前的皇家狩猎遇到黑熊时,才会让皇上陷入那般危险境地。”
“羽林卫大量被革职,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我就给太子殿下推荐了你。晏哥儿虽然年少,但是却相当英勇,又得皇上赏赐千户,你若进羽林卫,可以直接调到皇上的龙乾宫里,贴身守卫。皇上相当赏识你,想必见到你会很高兴。”
他终于说出了真正目的,之前在程府并没见到程晏,因此他只露出些许提拔的用意,却没有具体说到什么职位,而如今程家父子登门拜访,他也不再藏着掖着了。
程晏一听此话,不由微微怔住。
他还是少年人的思想,接触到的都是学堂内容,虽然是个学渣,但身处的环境依然相对单纯,并没有进入官场,乍一听到邀请他去羽林卫,是之前想都没想过的事情,所以才会措手不及。
“太子殿下也想让我去当羽林卫吗?”他直接发问。
徐锦墨的眸光闪了闪,这小子看起来挺蠢的,但是提出来的问题却直奔重点,显然直觉很敏感。
他方才那么长一通话,又不停地在皇上身上打转,给程晏描绘美好的未来,其实都是为了干扰思维,这件事和皇上一点关系都没有,真正的重点就在太子身上。
“此事虽是我提的,但太子殿下的确是同意的。”
“可是殿下对我的印象应该不好吧,我之前在北疆将士回京那日,大闹望京城,还差点撞了仪架,表现得很是糟糕。”程晏再次发问。
提起太子殿下,程晏感到自己的屁股又隐隐作痛了。
但除了疼痛之外,还有一股强烈的羞耻感汹涌而至。
挨打的那天,被打得死去活来,疼痛感没能让他低头,最后是怕辜负了武鸣将军的相救,以及各种羞恼的情绪让他求饶的。
他对这位储君的观感极其复杂,虽然知道那是他自找的,但若不是武鸣将军出手相救,恐怕他已经死在了无数暗器之下。
太子当时根本没想让他活着走出去,或许是程府当时已经不行了,又或许是太子有恃无恐,根本不顾他的死活,而如今却邀请他去当羽林卫,总觉得很奇怪。
“这你不用担心,浪子回头还金不换呢,更何况你还只是个少年人。太子殿下赏罚分明,知人善用,他在上回的狩猎中,看到你英勇的表现,知道你已经变好了,自然就想到了你。”
对于程晏之前犯的错,他轻轻带过,着重夸了太子的贤能。
程晏沉默,他看了一眼程亭钰,显然是无声的求助。
“姐夫,阿晏还小,他就是个空有蛮力的傻小子,之前如意回娘家,他悄悄跟过去,在温家做的那些蠢事儿,你也都亲眼瞧见了。这样的他去当羽林卫,还是守护皇上的安危,着实不适合。他细弱的肩膀,扛不起这么重的担子。”
程亭钰直接拒绝,听起来有理有据。
“哎,你说得这叫什么话,英雄出少年,怎么还以年纪小为借口,阻挡了他的前程?好男儿志在四方,况且我们说句实话,晏哥儿文才不行,必然不会选科考,而是走武人的道路,要么去参军打仗,要么当皇城侍卫。”
“如今连北魏王子都来望京和谈了,两国平息战争应该就在不远的将来,仗打得也少了。不如先从羽林卫做起,等以后经验足了,武艺更精进了,若是想去打仗,再去战场也不迟。”
徐锦墨连忙规劝起来,从各个方面列举如今当羽林卫的好处,各种大饼画的都快把眼睛糊住了。
但是程亭钰的态度坚决,就是不肯松口。
徐锦墨都说出了火气,实际上他以为这就是一件小事儿,毕竟若是程晏点头了,那就代表程家抱上了太子的大腿,他不信程亭钰能不明白。
偏偏这病秧子油盐不进,说什么都不答应,哪怕语气一直温吞,但是却让徐锦墨火冒三丈,他觉得程亭钰就是不识好歹。
“程晏,事关你的前程,你都快十五岁了,该由你自己决定。”徐锦墨一句话都不想跟程亭钰多聊,直接转换目标。
程晏一听此话,轻咳了一声,沉默片刻后道:“您就当我不识好歹吧,我目前不想当羽林卫。”
三人的聊天不欢而散,徐锦墨没有留他们,直接送出了书房。
程晏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道:“回去吗?”
“回吧。”程亭钰拍拍他的肩膀。
父子俩惹得徐锦墨不高兴,徐侯府的下人们也看出来了,让他们去请温明蕴出来,结果半晌也没见人影,显然是消极怠工。
多亏温明珠安排人守在院外,就是为了以防发生什么突发事件。
还是温明珠的丫鬟去通知了,才引着温明蕴出来,一家三口乘着马车离开徐侯府。
“事情没谈拢?”温明蕴轻声问。
“嗯,徐世子想帮太子拉拢程家,我拒绝了。”程亭钰点头,他直接将书房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想要程府变成太子党?”温明蕴皱了皱眉。
程亭钰轻笑一声:“要是变成太子党倒是好了。程府没这个能耐。”
“程府如今就是白身一个,二房至今都被关在大狱里,祖父身体不好,就等着他一命呜呼,这世上就再无程国公了。而我们大房,我是个病秧子,除了程晏看起来有点能耐,但也只是看起来,他才十四岁,想毁掉他实在太容易了,这程家就是个空壳子。”
温明蕴歪了歪头:“那他为何做出举动,给人一种要拉拢程家的错觉?”
“程家虽然无权无势,但是有钱啊,程将军的遗产可是多得很,之前在皇上寿宴露出来的宝马血石,已经勾起了不少人的贪婪。再者程家军虽然解散了,但是不少将士都留在程府,越是表现得风平浪静,他们就越会联想,程府是不是藏着巨大的宝藏和无数的人才,只要收用了程家,就能全部占为己有。”
程亭钰漫不经心地解释着,他的语气虽然缓慢,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足够吓人。
温明蕴听得都起了鸡皮疙瘩,只觉得瘆得慌。
“无权无势的程家,却可能守着无数宝藏,太子爷自然心动了。之前有皇上在,我折腾出个程将军的遗物,求皇上护佑,又有阿晏救驾有功,自然没人敢在皇上眼皮底下行事。可是如今皇上病了,甚至有可能蹬腿闭眼了,各处的阴谋阳谋就全都来了。”
“这还算客气的,让家里的亲戚来开口,还先给点甜头尝尝,若是我们程家人跪得够标准,能给太子殿下鞍前马后,说不定勉强混个太子党的边缘。若是不听话,那自然用完就丢,别说太子党,不背一身骂名就不错了。”程亭钰看得很清楚,他显然对朝堂倾轧使的这些手段十分熟络。
温明蕴忍不住痛骂:“姓徐的什么东西,多亏还是姐夫呢。果然就是个家族为上的冷血东西,迟早要遭报应!”
她脸上的愤怒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担忧,她早就看透徐锦墨的为人,典型的世家嫡子接班人,家族利益高于一切,若是有一日至亲之人阻拦在前面,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开。
世家之中,不少当家人都曾上演过那句话:升官发财死老婆。
温明蕴担心长姐,她甚至做过相关的噩梦,害怕徐锦墨爬得更高,被皇子们拉拢,需要联姻,他就让发妻病死,空出位置来,另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