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多数时候只有她和外公,现在家里四口人,洗头洗澡争分夺秒,擦干净了就得赶紧出来。
她包着头发回到房间,发现祝遇清靠坐床头,两条长腿交叠着,手里拿了本书在看。
土黄色的简装书皮,封面画了个潦草的官老爷。
晚嘉心头一窜:“你……在看什么?”
“儿女英雄传?”祝遇清把书名念给她听,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看书挺认真。”
顶门上轰的一声,晚嘉快走两步,抢了回来。
是本明清小说,她中学时候看的。
小说内容还是其次,关键那时候她看书有个坏毛病,喜欢在页面打批注。
水笔荧光笔,一页纸五彩斑斓,又是画圈,又是拿板子打波浪线,再装模作样写下领悟,啰啰嗦嗦,唠唠叨叨。甚至边边角角,还会贴上印有卡通画的便签纸。
现在来看,全是让人想钻地洞的黑历史。
书是抢到手了,但脑袋上的毛巾松散开,发尾的水滴滴答答,激得晚嘉打了下哆嗦。
她拉开最底下的床头柜,把书放回去。
祝遇清下地,顺了顺嗓子:“有点撑。”
晚嘉扶了扶头顶的毛巾,一大碗面都吃完了,不撑才怪。
“得找点事做,”在房间佯佯踱了几步,祝遇清回头瞥了晚嘉一眼:“吹风机在哪里?我帮你吹干吧。再晚,就要吵到邻居了。”
他似乎真的很无聊,也很好心,但老房子的隔音并不差,不像现在的新楼盘,楼上夫妻吵架,楼下能听到七八成。
嘴角一顿,晚嘉看了眼客厅的方向。
他要是出去,八成她妈又要随时待命,兢兢地听动静,以防没能照顾到这位女婿。
于是片刻思量,从衣柜找出吹风机,把头发挠顺后,乖乖坐去了床尾。
他很有耐心,开的是冷风,手指抓发的力度也很轻,风筒角度控制得刚好,没有莽撞地往她脸上吹。
半途,吹风机停下:“全干,还是留一点湿度?”
“什么?”上下嘴皮子一碰,音调微微上扬,晚嘉发出很轻的,带点儿鼻音的疑问。
“你不是要抹东西?”祝遇清问。
主卧的化妆台在浴室外面,进出的时候,他能看到她坐在镜子前的活动,包括往发尾抹精油。
就像她现在的味道,像湿润的野栀子,露水微微,以及青白的花苞质感,闻起来很舒神。
大概是意外,她的眼睫快速扇了两下:“我没带那个……全干吧。”
“好。”祝遇清把吹风机打开,重新摸上那一头乌发。
缎子一样,吹开渐渐铺满了背,盖住细嫩的后颈,更遮住两个玲珑肩头。
她穿杏色的一套睡衣,宽襟,和尚领。
视线是向下的,眼窝浅,眼皮褶子也不深刻,但鼻形玲珑轻俏,甚至可以说是精雕细琢。这样俯看的角度,有一种不带攻击性的软艳感
冷风持续,发根也干了。
关掉吹风机后,祝遇清找到梳子帮她梳顺,手搭上肩头:“好了。”
家里没什么声音,窗外也悄悄的。比起京北,这里的夜安静得更纯粹。
熄了灯,两人先后躺上床。
床垫长度确实不太够,祝遇清更有理由侧睡了。
他曲起一条腿,自然而然地,手臂横出床的另半边,等晚嘉也躺下来,把她收进怀里。
小巧肩头拱在掌心,祝遇清往右动了动,将下巴抵在她头顶:“晚安。”
被子很软,有新晒的气息,和着发的浅香,直往他鼻心里送。
周六早上,祝遇清起晚了。
怀里空的,搂的那个人,已经没在房间。
手臂横在眼睛,他醒了醒觉,半分钟后,起来踩鞋下床。
厨房方向传来水声,祝遇清选择窗外的动静,走过去,把帘布掀开一角。
外阳台,有人正在训猫。
她手里拿着梳子,蹲在地上,头发扫着腰,盖住大半个身体。
从语气到体态,是在京北家里没有的松散。
“你能不能矜持一点?”她数落猫:“一大把年纪了,还对人家抛猫眼,羞不羞,丢不丢脸?”
猫听得不耐烦,抬起前爪,小孩子打架似的,跟她手指一下下对撞。
她不点了,抬手揪一把猫耳朵,说了几句方言。
听不大懂,是跟说普通话时不一样的,发音靠前靠上,声口更细,语速更快,像在唱小调。
猫往后避,这一避,看见藏在窗帘后的他。
存在被暴露,祝遇清直接拉开窗帘,再推开窗户:“早。”
“……早。”不知他什么时候出现的,晚嘉抓着梳子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