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装这事上男人总是相对轻松,外套一脱,衬衫马甲干净利落。
再看新娘,丝青缎面的小礼服,两道薄削的肩,微微掐褶的胸领,撞出独特清娟感,衬得人像一樽致密的瓷。
哄哄闹闹,一片花天锦地中,俩人被纷拥着,举杯敬谢亲朋到场。
一桌桌过去,很快,就见到了潘逢启。
浅灰西服,象牙白的马甲,难得见他穿这么正式。
返场敬酒是满桌的事,没有挨个敬谁的。等新人敬完,潘逢启握着杯子,喊了声大哥。
他先是笑说恭喜,接着,又盯住祝遇清:“为了这一天,大哥真是挖空心思没少筹划,你费心费力,实在是辛苦了。”
仿佛别有深意一句话,气氛越加起了些异样。
他似不察觉,端着杯子递向晚嘉:“我们喝一杯?”
这是要搞事呢?卢彤在心里狂翻白眼,身为伴娘,她迅速挺身而出:“学长,我们新娘子小嘴小胃的,哪儿喝得过您?来来我陪你喝,咱俩一块沾喜气!”
她豪气干云,说话间就要先喝,可还没碰杯口,手腕先被人捏住,很快一堵人墙挡在跟前:“潘少,跟姑娘家拼酒多没意思,来,咱哥俩走一个。”
卢彤还愣呢,就见孙晋一臂勾上潘逢启的肩:“那晚在明会的场子里就想找你来着,后夜没找见你,总惦记要跟你喝一场,今天可算被我逮住了。”
都是有交情的,孙晋跟其它伴郎打配合,拉着潘逢启一杯接一杯地喝。
几巡下来,都喝得脖子通红,走路打跌。
俩人勾肩搭背,坐到角落的备餐台上,眼睛发直地看着前方。
南向,一对新人并肩立着,潘逢启眼也不眨,目光长久在晚嘉身上停留。
朱口细牙,说不出的轻俏。
分明是同一个人,又或许是他醉眼发蒙,这么跟着瞧着,感觉她从头到脚,都有了变化。
感觉陌生,但心绪清晰,如故的眉眼越发鲜明起来,在他心里反复勾勒,内心几多撕扯。
视线中,她往后踏了半步,同身后的伴娘说话。
大概以为她是站不稳,祝遇清很快伸手护住她的腰,举动着紧了些,很快招来一片起哄的笑。
此情此景,是比她的头纱被掀起时,婚戒彼此交换时,更强波动的痛感。
潘逢启手往后撑,不小心碰倒一只醒酒壶,醇红液体泼湿他整只手。
“没事吧?”孙晋侧头。
“没事。”潘逢启喘着粗气,不耐烦地用桌布擦了擦。
视线尽头,新人十指紧扣,继而相视一笑,交换坦荡与羞赧。
潘逢启晃了一瞬,心里有什么东西清清楚楚地裂开,绞得生痛。
心情跌到谷底,他跃下备餐台,往外头走去。
脚下虚浮,被地毯绊得趔趄时,被人从后面搀住。
抬头一看,是汤羽。
“没摔着吧?”汤羽担心地问。
潘逢启没说话,倒是后面跟来的孙晋代替答一句:“他醉了,需要人照顾。”
汤羽蹙眉:“怎么喝这么多?”
孙晋没答她,松了松领结,往洗手间去了。
到洗手间放完水再抹一把脸,人稍稍清醒了些。
孙晋直起身,到户外餐区站了站,恰好遇见卢彤。
卢彤半踮着脚,正眺望角落里的汤羽和潘逢启:“真有意思,又搞到一起去了。”
语气感叹,鄙夷里透着仗义。
孙晋蹲在地上,张开手去捏太阳穴:“放心吧,那两个难有结果。”
男人最了解男人,他虽然跟潘逢启不算同一类人,但某些方面来说,大体是相近的。
浪子么,桃花源里的头号玩家,只爱花香,不爱花。
等头好歹不晕了,孙晋抬高眼:“你一女孩,跟人拼什么酒?”
“我不是担心他闹事?”
“放心,他妈在,孝着呢。”
卢彤撇嘴,垂眼一扫:“你酒量也不怎么地嘛,几瓶啊吹成这样?”
“一瓶,酒量确实不行。”孙晋没什么包袱,撑着膝盖站起来,冲她笑了笑:“挺巧。”
“巧什么巧?”卢彤右手往后腰一背,抹头走了。
孙晋摸摸鼻尖。
脾气真够烫的,跑得比那天晚上还要快,当他身上有瘟呢?
天蓝得很,太阳拖着一点云丝,已经到了下午。
宴差不多,有宾客陆续离场,他们这帮子伴郎伴娘也该下岗了。
卢彤踩着高跟鞋,上了二楼的新娘间。
晚嘉在拆头发,她拿起首饰盒子,到跟前帮着把东西放回去。
高鸣一家也在,看着那些个亮灿灿的,高鸣人都傻了:“知道你男人有钱,不知道他这么有钱……”
他夸张地咽口唾沫,一把抱起女儿:“细细,爸爸怎么教你来着?快,到你表现的时候了!”
细细有样学样:“嘉嘉姨,爸爸让我跟你说,苟富贵,无,嗯……别忘了我们。”
这童声稚气,逗得满屋子人齐齐笑开。
忙碌一天,等安置好宾客,从酒店回到家里,霞光已经渲染半边天了。
晚嘉脱了鞋,往客厅的沙发一躺,行将就木的姿势。
祝遇清回房换衣服,半晌讲着电话走出客厅。
电话讲到尾声,晚嘉只听见他一句:“好,等你回来。”
挂上电话后,接触到晚嘉的视线,他把手机放到茶几面:“一个朋友,没来得及赶回国。”
所以打电话道贺,晚嘉摆正头,把脚收到沙发,蜷着坐。
“脚疼吗?”
“疼。”
祝遇清坐下,伸臂把她脚拉过来,在腕面慢慢地揉。
晚嘉枕着他的肩,心思不受控制,想起白日里,潘逢启说的那句话。
稀奇古怪,仿佛话里有话。
晚嘉神绪浮离,正驰思间,足心被挠了两下,电流般的酥麻感葳蕤向上,瞬间蹿到头顶。
她浑身起栗,吓得转头,被一双碧清的眼,不偏不倚给捉了个正着。
“在想什么?”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