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洒一开,水气包遍全身。
一瓶沐浴露从头洗到脚,祝遇清在浴室待了小半个钟,出来换上衣服又在床上躺了会儿,直到楼下传来争执声。
争执来自父母,他离开房间,站在楼道口听了半晌,被自己妹妹眼尖发现。
“哥!”祝如曼像遇到救兵,仰着脖子高声喊。
祝遇清揣起兜,从二楼到一楼,再越过战地,直直往厨房走。
两父子擦肩时,祝世均勃然叫住他:“你这是什么态度?回来了,连你爸也不知道叫?”
祝遇清这才停下步子喊了声“爸”,但同时,视线早也偏到其它地方。
敷衍与不敬,明明白白。
祝世均气不打一处来,立马死拧着眉训斥。
严厉声中,祝遇清到冰箱拿了罐沙示,又端起刚做好的三明治,回客厅坐着吃。
动作流畅,连看都没看祝世均一眼。
夫妻间的冲突变成父子,祝世均对儿子怒斥几句,没得到半点回应。
他脸都气垮了,砰砰拍桌:“我供你出国留学,供你一切花销,你倒好,就这么对你老子?”
“我用的是爷爷给的卡,你帐面上的钱,我一分没动。”面对指责,祝遇清悠游不迫,又冷静地反问:“而且公司是爷爷的,大梁也是爷爷在扛着,没有这个底子,你有钱打给我?有钱干别的?”
前后几句,彻底把他老子给气走了。
客厅安静下来,厨房值班的人轻手悄脚,不敢发出太大动静。
没多久,厅里响起邹芸的啜泣声,以及祝如曼的劝。
“妈您别哭啦,找一个是找,找一打也是找,您不如学学我姑妈,管他们男的花天酒地,咱逛个大街做个SPA,心情一样美得很!”
“什么找一打?”邹芸眼皮拧起来:“你去写你的作业,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话!”
祝如曼叹气:“真的,妈您可千万保重身体,别跟沈阿姨似的气出什么ru腺癌胃癌,不划算。到时候怎么着了,还让外面的三儿得了好,我才不想跟汤正凯似的,管三儿当妈。”
女儿口无禁忌,邹芸气得打了她一下:“个衰女包,成日乱噏廿四(胡说八道)!”
祝如曼背身去躲:“您瞧您瞧,咱讲普通话行不行,爸又不耐烦听你说白话,鸡同鸭讲嘛不是,这沟通都成问题了,夫妻感情还怎么好?”
说完又去引救兵:“哥,你说对不对?”
祝遇清喝完最后一口,起身看向妹妹:“回房间写作业,晚点我把礼物给你。”顿一息,又补充说:“外公外婆给的。”
祝如曼高高兴兴被支走,邹芸也擦了擦眼泪,反过来劝儿子:“别跟你爸闹,他也是被人带歪了,以前不这样的。”
祝遇清望向母亲。
受了辜负,还在为丈夫出轨找理由,典型隐忍者心态。
中式婚姻里,女性通常是弱势的那一方,而弱势,往往就来自于这种隐忍。
只是吵要吵,闹也要闹,但从来不愿真的计较,于是助长丈夫气焰,窝囊了自己,也给儿女添堵。
但这么久没见,为人子女,该陪的时候还是得陪。
祝遇清在客厅坐下,陪着母亲说了几句话,聊聊隔洋的生活,以及定居海外的老人身体状况。
邹芸絮絮个不停,一时说起祝如曼的学习,一时又念叨他不该去德国,连年见不到多少太阳,把人都待闷了。
老腔老调,祝遇清偶尔应上一句,交谈中再起身,把母亲带去外面散步,消消心事。
等周日,一家人去老宅吃饭。
才进门厅,遇上姑父潘明岐。
印堂明润,一双眼清秀有威,哪怕上年纪起了鱼尾褶子,这幅皮相也相当耐看。
只人再不是当年死缠烂打的穷小子,摇身变成房企老总,仰首伸眉,一副成功人士的皮长到身上,越活越年轻。
大概是看出祝家父子之间的僵态,打过招呼后,潘明岐拍了拍祝遇清的肩:“又跟你爹闹别扭了?”
祝遇清笑笑,没说话。
“儿子跟老子哪有过不去的仇?听姑爸的,晚点跟你爹喝一杯,聊两句就好了。”潘明岐低声沉气,一派为人长辈的操心样。
他苦口婆心,谆谆教诲,要说和一对早就生了嫌隙的父子。
人有百相,习惯谋利者,虚伪的面具往往戴得最勤快。
祝遇清没同他多扯淡,转头跟余松一起,往楼上去。
余松是祝遇清伯公的孙子,年纪上要比他大一轮,早已结婚生子,在人资部门工作。
等上了楼,余松压低调门:“潘姑父最近可了不得,听说在宁江拿了个tod的项目,要赚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