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忙完后,趁吃饭的时间,她拿手机给家里打视频。
那头也正在午饭,宁宁坐在BB凳上,两条腿很不安分地晃来晃去,吃不到几口要亲爸爸,最终在祝遇清脸上亲出一片油渍。
祝遇清没办法,只能一只手吃饭,另一只手托着女儿的脸,防止她突然靠近。
夫妻两个说话,孩子也没打岔,晚嘉问什么她答什么。
这对个几天不见的妈,她表现得很淡定,淡定到晚嘉反而有点失落。
聊差不多了,晚嘉正打算挂断,宁宁开口问:“妈妈……累吗?”她说话还不连贯,字几个几个往外蹦。
晚嘉凑近屏幕:“不累。”
“妈妈……回来?”
知道是问什么时候回,晚嘉笑说:“周五就回。”
一岁半的孩子消化不了,仰头看父亲。
祝遇清把她从BB凳抱到腿面,握着手指一根根地数。
屏幕这头,晚嘉看着父女两个在一起的场景。
宁宁穿一件卫衣,衣服上绣着红脚鸭。祝遇清应该是中午特意赶回家吃饭,穿着蓝条纹衬衫,女儿扎的头发啾啾顶着他的耳朵,日照从窗外进来,透在他山根旁的那颗小痣上。
他全然不觉,低垂着眼认真教女儿数数。
两双手在一起,修长和短圆,是两代人的温馨画面。
数完了,宁宁举着三根手指:“妈妈、三天?”
ru声ru气中,晚嘉也伸了手指对着屏幕:“三天后就回去了,宁宁等着妈妈,在家里要乖,要听爸爸的话好不好?”
这么大的孩子听话只听最后的,宁宁点点头:“好。”
再聊了几句,视频到最后,孩子巴巴地说妈妈再见。
晚嘉不舍,也红着眼眶摆了摆手:“再见。”
说完她欲要收手机,被祝遇清叫住:“等一下。”
孩子交给保姆带,他走到阳台:“吃的什么?”
“盒饭。”晚嘉把手机倾斜一下。
祝遇清看了看菜色:“你们公司这个餐标是不是没提过?”
“提了啊。”
“那看来,起始餐标太低。”祝遇清慢悠悠说了句。
听出他挑剔,晚嘉嘴一撇:“在外面哪来那么多讲究?你大老板不懂我们小企业的压力,跟你说不着。”
祝遇清嗯了声:“马上要A+了,还小企业?”
“要看跟谁比了,跟祝总肯定不算什么。”晚嘉拆开筷子,斗嘴正进行时,视频被来电中断。
电话是卢彤打的,接起后,卢彤问她:“出差呢?”
“嗯。”晚嘉吃了口菜,听到锁车的声音:“你在哪?”
“刚去取车,这会儿才到医院。”
“车修好了?”
“好了。”卢彤抓着钥匙,把头盔放进后备箱:“你什么时候回来,咱逛街去?”
“你不用照顾孙晋?”
“他明天出院,我好容易解放了,不得出去遛遛自个儿?”
“那行,周末去逛。”
“成,记得带上宁宁,我请你们娘俩吃饭。”扣上后备箱,卢彤拍拍自己的新座驾。
这辆杜卡迪是她新车,才提那天赶上孙晋到店里买吃的,她想显摆自个儿新车,于是大方送他一程,结果途中碰上逆行的,两人全给摔了。
她戴了护具还好,孙晋骨折,当即送急诊,在医院住下。
走进住院楼,电梯按9楼,到楼层后卢彤走出轿厢,到了病房。
孙晋躺在床上,壁挂电视屏放着哥谭。
“你喜欢看DC?”卢彤把咖啡递过去:“这叫什么,少年气未泯?”
孙晋接过咖啡:“想多了,中年荷尔蒙而已。”
还挺会自嘲,卢彤脱掉外套,扬着眼睛看这病房。
单人间,花她的钱,想想都肉痛。
卢彤从果盘里拿起一串葡萄:“你们家保姆呢?”
“问你自己?”孙晋横眼瞧她。
“差不多得了,”卢彤把葡萄剥皮吃掉:“我搁下生意天天来看你,你现在吃的住的哪一样不是我掏钱,还好意思拿我当保姆?”
“不是你非载我,我会骨折?”
“我好心带你,不想搭你可以拒绝,难不成我抬你屁股上车的?”
你一句我一句,俩人在病房打起嘴仗。
孙晋嘴不落下风,余光却不由自主跟着卢彤。
跟他不同,她只有手腕跟额头擦伤了些,这会外套一脱,穿着短吊带在他跟前晃荡,露出那一截腰白得晃眼。
吃完葡萄后,卢彤坐在凳子上,两腿一叠,随手捞了个苹果削皮。
削完切一块给孙晋堵嘴,孙晋嚼蜡一样吃完,很快挡手拒绝。
“不吃我吃。”卢彤嘁了声,直接上嘴咬。
咬着咬着,突然发现被面有点不对劲。她鼓囊着嘴,视线轻飘飘滑过那一段,再看看孙晋吊着石膏的腿,摸摸下巴:“你想不想……来一局?”
“……”孙晋支起腿把被面撑高,没理她。
卢彤干脆坐到床头,正准备伸进去,手很快被大力钳住。
孙晋目光十分难言:“我这个样子,你也要?”
卢彤嗤一声,虚弹手指:“不想算了,你自个儿盖着被子弄吧,反正这没监控。”
孙晋往旁边躲了一下,绷着下巴。
“真不想?”
“不想。”
“说这种假话,你沟子不会痛?”卢彤勾眉。
孙晋咬牙:“卢彤,你别当我真做不了什么。”
“那还啰嗦什么,来呗?”
孙晋坐直,视线猛视着她:“去把门关上。”
卢彤笑一下,起来照做。
等她关完门,窗帘也闭合了。
……
到周末,卢彤跟晚嘉约上。
宁宁已经会走路了,头上戴顶黄色瓜皮帽,下地的时候四肢都在动。
卢彤去打招呼,她抓着晚嘉的包不停躲,眼睛却偷偷瞄卢彤,害羞地对人笑。
到吃饭时候,晚嘉给筷子让女儿自己吃,小丫头太没耐心,筷子在两只饺子之间扒拉来去,半天吃不到嘴里,急得两手乱洒喊妈妈。
卢彤尝试喂她,吃一口蹭蹭脸,把孩子逗得两腮高拱,乐得抓耳朵。
吃饱喝足后,宁宁又给她念了首缺音少字的童谣。
“我们女儿真招人稀罕。”卢彤满眼带笑,夸个不停。
饭后出街瞎逛,闲聊两圈后,晚嘉问起孙晋。
之所以提到他,是因为孙晋姐姐跟她打听过卢彤,估计也是看出些什么来了。
卢彤想起出事当天,她戴着护具,孙晋摔得皮开肉绽还试图护她的样子,捋捋头发:“处着呗,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不过……“老男人都有点臭毛病,一上头就爱谈结婚,要跟你规划未来,有点倒胃口。”
晚嘉听出来了,她跟孙晋的博弈游戏以孙晋住院为终点,或者说,新起点。
知道确实有进展,也没再多问了。
商场出来,宁宁指着对面说要去。
对面是个家居广场,今天刚开业,人头攒动的,小孩子喜欢热闹也正常。
穿过廊桥,她们到了广场中庭。
中庭正在开业庆典,放了个圆形的海水缸,里面有美人鱼在表演。
长摆还加纱,表演人员游得慢,看起来有点费劲。
“现在商演也很普遍,不像咱们那会儿就海洋馆有活。这一场应该能赚上千块,也挺不错的。”卢彤琢磨。
婴儿车里,宁宁先是指了下水缸,又指着自己,不停说“鱼鱼鱼”。
“好看吗?”卢彤蹲下来。
“好看。”
“宁宁喜欢鱼吗?”
“喜欢。”
卢彤笑着点了下晚嘉:“你妈妈游得更好看,当年最受欢迎的就是她。”
一大一小对话对句,宁宁还是指着自己,不停说“鱼鱼鱼”。
卢彤听不懂了:“这在说啥?”她抬头想问晚嘉,却见对面走来个熟人。
“哟,这不潘总吗?”卢彤站起来:“您海外捞金回来了?”
潘逢启笑了下:“刚回来,正好看见你们,过来打个招呼。”
“您这趟回国有事?”卢彤接着问。
“我妈身体不好,回来陪她几天。”说着话,潘逢启的视线看向婴儿车。
晚嘉把女儿抱起来:“宁宁,叫表叔。”
看着陌生面孔,宁宁煽两下眼睫,哝哝地喊了声:“叔。”
潘逢启有些出神地看着宁宁,半晌调过视线望一眼旁边的麦当劳:“我能不能……给她买点吃的?”
“刚吃完饭,这会正饱着,不用客气的。”晚嘉笑着答他,寻常语气。
潘逢启手指微蜷,挽两下嘴角:“那行,我先走了,你们逛。”
意外相遇,交谈寥寥。卢彤盯着潘逢启背影看几秒,手一动,跟在晚嘉后面推婴儿车走了。
时过境迁,有些人有些事,好像连探讨的必要性都没了。
晚上回到家,晚嘉提起白天和潘逢启遇见的事,祝遇清语气了然:“我知道,他回来看姑妈,很快就会走。”
说这话时,祝遇清正陪着女儿看绘本。
周末时间,宁宁黏在父母房里不肯离开,耍得一手赖不说,绘本看着看着,还脱下袜子给这个爸闻。
见祝遇清配合,晚嘉好笑:“你还真闻啊,给她惯出坏习惯来。”
“没事。”祝遇清脾气好没边了。
晚嘉也坐上床:“这么喜欢闻,那香是不香?”
“你也闻闻?”祝遇清拎着袜子送过去,晚嘉越避他越递,最后躲进被子。
祝遇清拉扯被面,宁宁过来趴在他背上,三个人叠罗汉一样,笑声咭咭呱呱。
闹腾一阵,晚嘉钻出被子,摸着女儿翘起来且角度嚣张的头发:“明天又要打疫苗,你看着哄吧,我搞不定她。”
父母的眼睛是最美的滤镜,虽然是吐嘈,但声音温柔,眼里爱意不减。
祝遇清笑:“好,我来负责。”
第二天到医院,宁宁在针头前大放哭声,咬着祝遇清的衣服后摆拼命晃头,或者拉着他的手,用尽蛮力要后退。
好不容易这针打完了,她边哭边去抠胳膊上的小贴纸:“不要,不要……”
为哄女儿,回去时祝遇清给买了个甜筒,抱着在小区楼下散步。
宁宁嘴里舔着冰淇淋,因为哭过,眼里还有点水气。
父女两个走在前面,进小公园转了转,最后停在一片池子边。
刚引不久的水,物业在里面放了批观赏鱼,旁边的罩子里还有鱼食。
祝遇清腾出手抓了一点,陪女儿喂鱼玩。
食料洒下,各色花鲤都冲过来抢食,宁宁兴奋地看了会,最后指指池子再指着自己,不停说鱼鱼鱼。
祝遇清思索了下:“宁宁是说,你也是鱼?”
“嗯嗯。”小丫头抓着父亲腕表,一字字学语:“我是鱼……”
看着奇思妙想的女儿,祝遇清笑了下:“宁宁为什么是鱼?”
小丫头张着眼睛想了想,啊地张口,咬一下蛋筒边边。
祝遇清会意:“因为鱼有人喂,你也有人喂?”
宁宁攒劲点头。
祝遇清眼里浮起笑来,替女儿把帽子戴上:“说对了,妈妈是美人鱼,宁宁是小人鱼。”
父女两个看鱼,晚嘉电话也接完了。
她跟到亭子里,眼神瞟向祝遇清的手:“刚在医院,宁宁是不是又咬你了?”
“没有。”祝遇清否认。
晚嘉直接拉起他右边袖子,看见虎口一排浅浅的牙印,无语地拧起眼皮:“你就当好人吧,非有一天她要坑你。”
“没事,她这时候表达有限,发点蛮正常的,等说话流利些就好了。”祝遇清不当回事。
一到两岁的孩子正处于自我表达冲动的阶段,有些话说不出来,肢体上难免会激动些。
“等说话流利就该上幼儿园,到时候更麻烦。”晚嘉拿纸巾给女儿擦了擦嘴角:“我忙点工作,先回去。”
“风也大了,一起回。”
回到家,晚嘉把包放下。
家里阿姨在厨房和洗衣房忙碌,剩父女两个在客厅玩。
一幅拼图散在地毯上,祝遇清盘腿坐在毯面,腿上盛着个祝栩宁。小丫头还不好好坐,东倒西歪地靠着,把前面衣领抓成一团。
祝遇清帮女儿脱掉帽鞋,还帮她重新把压扁的辫子编好。
坐地毯是晚嘉的爱好,但结婚这么久,祝遇清行和坐向来都端正,很少有歪斜的时候,跟她一起压地毯更没怎么见过,多的是把她拉上沙发。
有了女儿后,当父亲的那股清正感被撼动,体态也放弃了,狼狈是常有的事。
站旁边看了会儿,晚嘉到楼上书房,打开电脑办公。
公司一份急单,她上线查了查进度,花十几分钟捋过单源归属,再放权限给简历库,差不多就搞定了。
关上电脑,晚嘉正打算起身时手机亮起来,是祝遇清打的电话。
她奇怪在家里也打电话,接起来问:“怎么了?”
电话那头停顿了下,随即传来祝遇清无奈的声音:“忙完的话下来一趟,宁宁把我锁在阳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