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缺了一个人,白日冯玉贞不觉得有什么,等夜里才回过味来。
此前崔净空睡在堂屋,两人虽不在一间屋子,相隔一面墙,可她知晓有人在外守着,心里便觉得踏实。尤其是他书桌上那盏晕黄的亮光,总在起夜时默默送她回屋。
村人本就不计较年岁,也不爱数着日子过,可崔净空离开后,冯玉贞有些无所适从,便不自觉算起,原来已经过去七八天了。
她也揣摩出自己的不同来,才搬来砖房的三月份那会儿,崔净空还住在书院,一走就是大半个月,当时可全然不似现在这样挂念。
不光她一个人发生变化,三月初到底透着冷意,四处走动的人少,八月便大不一样。崔净空在时也不寻常,偏是他一走,好似搬开一块重石,一瞬间什么蚊虫都爬出来兴风作浪了。
不时有游手好闲的泼皮无赖在附近游荡,冯玉贞在院子里干活,偶有碰见,都尽量不与他们对视,只当没看到,而后才忙不迭躲进屋子里。
日头西沉后更时提心吊胆,检查数遍门窗关紧后才敢上床,睡得浅,早上起来绕一圈检查栅栏,生怕冒出缺口,好在崔净空走前特意加固过,再加上不知为何,这些人她基本上都见不了几回,有的不过一面就再没有出现过,因此倒也相安无事。
月色朦胧,明日就是秋闱,冯玉贞闭上眼,心里许愿,愿崔净空逢凶化吉,一切顺利。
第二天一大早,她总算鼓起勇气要去找周芙赔礼道歉。冯玉贞其实去过山林两回,都是竹篮打水一次空,一上午的功夫没有等来。
担惊受怕一段时日,摸不准周芙此事的态度,怕她恼火,一气之下将叔嫂背伦一事宣扬出去。
可直觉周芙并非是搬弄口舌之人,恰好自小叔子走后鸡蛋攒了许多,冯玉贞提着满满一篮,先前只来过一趟,并不熟络,一路打探才又寻到周芙家里。
少女正蹲在地上哄弟弟妹妹,一个草蚂蚱在她翻动的手掌上蹦跳,十足灵动,小孩们被逗地格格笑。
“阿芙。”
她闻声掉过身,秀丽的女人姿态拘谨地站在不远处,臂弯里挂着一篮子鸡蛋。
周芙面上划过不自然,她将草蚂蚱分给两个娃娃,拍拍他们的脑袋,小孩们如获至宝,笑着跑去玩闹了。
这事不便在人前说,两个人心照不宣,顺着溪边往人烟罕至的地界走了片刻,冯玉贞艰难开口道:“阿芙,那日的事全怪我……只是我也没料到,吓着了你,过这么多天才来给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