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
佟芮小可怜第二次来拔牙,至少清楚基本流程。进医院后直奔口腔科,不至于拿着挂号卡满医院乱窜。
今天值班的护士姐姐,依旧是上次那位。几个月没见,她对漂亮又坚强的小姑娘还有点印象,登记的时候顺带唠两嘴。
护士:“你剩下的两颗智齿,早就可以拔了,怎么现在才来啊?”
“有点忙。”佟芮心虚地找借口。
“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别等出了问题再来医院。牙疼不是病,疼起来有你受的。”护士姐姐做完登记,提醒道,“前面还有还有个等着拔牙的病人,估计要等两个小时左右。你留个电话或者微信,快到时间我通知你,别在这儿干等着浪费时间。”
“好,谢谢你。”佟芮拿出手机,跟护士姐姐交换微信,惹得旁边男生一脸羡慕。
——假如我当初学口腔护理,现在也能轻轻松松拿到美女的微信。
男生的小心思流露表面,太过明显,被站在佟芮后方的柏熠冷冷扫了眼,吓得他立刻收起邪念。
唉。
男生遗憾的叹气。
这年头,美女都已经有男朋友了。
“柏熠。”佟芮加好微信,转过脸问柏熠,“要等两个小时,我们做点什么啊?”
佟芮担心护士姐姐打电话时,自己跑太远耽误医生工作,只能把范围缩小到医院方圆两公里内。
大医院附近没有娱乐场所,来来回回只有药店和康复中心,连像样的餐厅都寥寥无几。
要如何消磨时间,真让人为难。
“我认识这里的医生。”柏熠提议,“可以去他的休息室坐坐。”
“好耶!”佟芮秒速同意。
她没有追问柏熠‘怎么会认识这里的医生’。
毕竟大佬见多识广,认识大医院的医生,似乎挺合理。
见到医生之后,佟芮才意识到,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柏熠认识的那位医生有些年纪,资历又高,兢兢业业熬到副院长级别。
现在已经不需要天天坐诊,想要被他诊治,必须挂一号难求的专家号。
柏熠联系副院长时,他正好刚巡完病房,乐呵呵邀请小夫妻坐进自己的办公室。
佟芮亦步亦趋跟随柏熠,走进副院长办公室。才发现大医院里,连领导办公室都保持白茫茫的装修风格,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消毒水味道。
“柏熠,好久没见。”副院长向柏熠打招呼,口吻十分亲切,“你看起来又长高了。当初来我们医院时,才那么一丁点大。”
“一丁点?”大脑补家佟芮开始联想。
莫非,柏熠出生的时候,由副院长负责接生?
否则,怎么会说‘一丁点大’。
刚出生的柏熠小宝宝,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会哭吗?
还是像现在这样,酷酷板着一张脸?
“郑院长,你记错了。”
柏熠及时开口,迫使自家老婆住脑。
“我来到贵院的时候,已经十六岁了。”
“对对对,确实十六岁。”副院长点点头,感慨万千,“那会儿你瘦得像萝卜干似的,身体状况又差,可把我们几个主治医师急坏了。”
“啊?”佟芮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即使没有亲眼目睹当时惨烈的场景,心脏猛得揪紧,急急追问,“你那时候生病了吗?听起来很严重。现在怎么样?治好了吗?”
“嗯。”柏熠只肯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没事了。”
“什么没事?”副院长立刻拆台道,“人类的身体很脆弱,有些小伤都会留下印记,何况你伤得那么严重,鬼门关走了好几遭。”
副院长话到一半,又痛惜的摇摇头,“我记得,你住院以后求生欲很低,不愿意好好治。稍微有点起色就逃出病房,反反复复好几次。有一回,负责看护你的秦医生慌得都报警了,也没找到你人影。后来不知道怎么得,竟然主动跑回来配合治疗。”
副院长仗着柏熠不能把自己怎么样,疯狂揭露大佬的黑历史。
听完这段叛逆期往事,柏熠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佟芮先皱起眉头。
“你怎么这样啊?”佟芮非常不赞同柏熠的做法,开口,有几分数落的意思,“受伤要好好治疗!”
“嗯。”柏熠眼睫低垂,虚心接受老婆的训斥,“抱歉,是我的错。”
“呃。”佟芮顿时失语。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批评了柏熠。
我,好勇。
佟芮默默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豹子胆点赞。
别说,批评大佬的感觉,还挺神奇的。
副院长难得看见柏熠认错。
或者说,他难得看见柏熠对别人的话有回应。
在很久很久以前,副院长还是个普通医生的时候,就已经在其它地方见过柏熠了。
那时柏熠还在读小学,老师组织同学们排队打预防针。七八岁的孩子面对针头,要么恐惧,要么强装镇定。
唯独柏熠,毫无反应。
对打针毫无反应也就罢了。
副院长当时觉得这个孩子早熟,不禁多看两眼,发现柏熠对周围小伙伴同样毫无反应。
其他小孩子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仿佛人均多动症似的。唯独柏熠站在人群中,画下无形的结界与世隔绝。
院里的医生们观察许久,认为柏熠有可能患有自闭症,还要求他进行检查。
详细检查的结果显示,柏熠并没有心理或者精神疾病。
他可能只是……
单纯的不喜欢这个世界。
而现在,副院长看见他眼底的柔软,甚感欣慰。
当年的小男孩长大了,总算对这个世界多了一份喜欢。
“我刚才忘了问。”副院长看向佟芮,犹豫地问,“你是……?”
“副院长你好,我叫佟芮。”佟芮停顿几秒,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柏熠,用稍小的声音补充道,“是他的妻子。”
柏熠听见老婆的声音,低头与她对视,唇角扬起些微弧度。
结婚有段时间了,这还是佟芮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他们之间的婚姻关系。
虽然柏熠知道,佟芮与他结婚并非基于爱情。
现在自称是自己的妻子,也仅仅只是陈述事实。
柏熠依然觉得开心。
“你们已经结婚了?真没想到。”院长一脸惊奇,没有料到柏熠动作这么快。
他跟柏熠见面的次数不多,严格来讲不算朋友,私底下很少联系。
身为医生,总能看到患者不太体面的样子。
无论再怎样漂亮英俊,高高在上的人,来到医生面前,也只是皮肉、骨骼、器官而已。
副院长见过他最狼狈的样子,所以清楚柏熠面对生死时,依旧淡漠凉薄,没有半点正常人类应该有的情绪。
院长想当然以为,柏熠面对婚姻,应该也是这幅样子。
无欲无求,随波逐流。
看眼下的情况,竟然与自己想象中截然相反。
从眼前这对小夫妻的相处互动中,副院长明显能够看出来,柏熠是更加主动的那一方。
也是付出感情比较多的那一方。
还真是稀奇。
院长招呼他们随便坐,亲自为两个人沏了茶水,拿出零食。
佟芮摆摆手,婉拒副院长的好意。
柏熠代为解释道,“她等一会儿要拔智齿,现在必须禁食。”
“所以,你特意来医院陪她拔智齿?”院长脸上写满难以置信。
“嗯。”柏熠承认。
院长的表情更加古怪。
要知道,约莫十三年前,柏熠伤得最重的那次。因为厌烦残暴的催债人,便直接从高楼跳下。
结果落到楼下茂密的大树上,被树杈刺破颈侧的动脉,身上也有多处擦伤,出血量足以致死。
后来柏熠被好心路人送到医院,还保持着清醒的意识,冷静对他们说,“意外,小伤。”
整个住院期间,他拒绝所有探望和陪同,隔三差五往外面跑,全然不把自己的伤势当回事。
人类真复杂。
十三年后的现在,柏熠亲自陪老婆拔智齿,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您当年的魄力呢?
院长收起思绪,仔仔细细观察佟芮。
美则美矣,却没有祸国殃民的心机。
她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让柏熠对她死心塌地?
——佟芮不知道自己用了什么手段。
她压根没有手段。
此时此刻,佟芮坐立难安,心烦意乱打发等待时间。
两个小时过于漫长,佟芮等了又等,心情从最开始的忐忑,逐渐变成‘快点吧,早死早超生’。
终于,护士姐姐打来电话,通知她过去做má • zuì。
虽然都是拔智齿,然而这次的体验感,与上次截然不同。
打má • zuì不需要无菌环境,家属可以陪同。上次佟芮来时,前面的女孩子拉着男朋友的手,哭哭啼啼要抱抱,缠绵了好一会儿。
佟芮本来有点怕,杵在那儿当了一会电灯泡,被狗粮腻到了。轮到自己时,内心什么想法都没有。
而这次,整个诊室内只有她跟柏熠一对类似情侣的组合。前面一对母子,后面一对好闺蜜。
佟芮吸取上次的教训,尽量跟柏熠保持距离,以免对其他患者造成精神伤害。
前面的孩子年纪小,张大嘴巴哇哇嚎哭。佟芮用不近视的眼睛,看到他嘴里的牙齿,好几颗被蛀得只剩下根。
妈妈又气愤又心疼,凶巴巴数落,“让你半夜偷吃零食,让你不刷牙,以后还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