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偷笑的就换成了皇帝陛下。
萧成煜眉毛微微一挑,唇角轻轻勾起,却到底为了宁嫔的面子没有笑出声来。
他右手微微用力,稳稳撑住沈轻稚的腰肢,一边用很低沉的嗓音道:“快狠准就能上马,你右腿用力,我扶着你不会摔倒的。”
沈轻稚声音有些颤抖:“真的吗?可是好高啊。”
萧成煜都快压不住喉咙里的笑声了。
他轻咳一声:“真的,朕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倒是没有的。
而且沈轻稚以前也会骑马,现在会这般,一个是因许久都不曾骑马,另一个也得做做样子,总不能上来就学会,那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她不敢低头,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的腿,可费了好大力气,右腿就跟绑上了石头,一动都不能动。
她心里其实不怕,但身体是怕的。
萧成煜叹了口气,右手扶住她,左手一个回勾,就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哎呀。”沈轻稚轻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了萧成煜的脖颈。
“陛下……”直到沈轻稚在萧成煜怀里坐稳,她才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陛下,您吓坏臣妾了。”
萧成煜低笑两声,胸膛都带着震颤:“怕什么,朕还能摔着你?你缓一缓,咱们重新开始。”
沈轻稚缓了几口气,然后就对萧成煜道:“陛下,放臣妾下来吧,臣妾怪沉的。”
萧成煜虽然把她放到地上,扶着她站好,但还是说了一句:“一点都不沉,朕能一直抱着你走回景玉宫。”
沈轻稚:“……”
陛下,就没必要在这时候好强了。
不过她刚经历过一次,被萧成煜那么一闹,她身上的胆怯消去不少,第二次再上马的时候,就很轻松跨坐到了马背上。
但她坐是坐上去了,人却依旧不敢动。
萧成煜于是便翻身上马,坐到了她的身后,一边教她如何牵动缰绳,一边扶住她的腰,教她如何在马背上发力。
他这么耐心教着,炙焰就很懂事地缓慢踱步起来。
一开始沈轻稚没发现它开始走了,待到她发现的时候,已经熟悉了在马上的颠簸感。
因是第一次学马术,故而萧成煜今日一直带着她骑马,两人共乘一骑,在这怕马场里转了好几圈,沈轻稚就渐渐找回了当年的感觉。
两人这么一学,就学到了晚膳时分,待最后一圈骑完,沈轻稚又累又饿,就是再好玩她也不想骑了。
她对身后的萧成煜道:“陛下,咱们回去吧?臣妾饿了。”
萧成煜也觉得有些饿了,便道:“好,回宫吧。”
萧成煜先下了马儿,然后伸出手,要去抱沈轻稚。
“不用,陛下,我学会了!”
沈轻稚却不要他抱,她自己握住缰绳和马鞍,用很漂亮的姿势翻身下马。
然后……她就直接栽倒在萧成煜胸膛里。
第一次骑马,她腰腿酸得不行,根本站不稳。
萧成煜抱着她,倒是没嘲笑她,只是在她耳边说:“宁嫔娘娘,体力还是不行,得练。”
沈轻稚哼了一声,等到缓过劲儿来,才跟他一起回了景玉宫。
现在的景玉宫更为宽敞舒适,萧成煜用过晚膳就去批折子,直到黄昏过后,星夜踏来,他才沐浴更衣,牵着沈轻稚的手一起回了寝殿。
这一晚上,沈轻稚依旧没睡好。
后来做梦的时候,她也一直觉得自己骑在炙焰的马背上,被萧成煜带着,跑在宽阔无边的草地上。
头顶是蔚蓝的天,身边是鸟语花香,身后则是炙热的胸膛。
沈轻稚却并不觉得愉快,她只觉得累。
腰腹双腿无一不疼,无一不酸。
在梦里,沈轻稚还念叨了一句萧成煜。
“你是真不累。”
————
八月三十这一日,五更天时各宫就点起了灯。
天际的银月只剩个月牙儿,半遮半掩藏在云层里,宫巷里凉风习习,卷起了不知何人丢失的帕子。
那帕子飘飘荡荡的,一路从各宫室上空飘过,最终落到了鱼跃门前。
东西六宫中,各宫宫人几乎一夜未眠,此刻都轻手轻脚在收拾贴身行礼。
此番远去东安围场,一路要坐车辇,车辇比马车要稳当许多,只要一直走官道就不会太过颠簸,只是行路缓慢,把一日的马程直接拖延至五日才能抵达。
对于皇家出行,尤其有皇帝、宗室和妃嫔时,慢一些反而是好事。
毕竟侍奉的御膳房、库房、尚宫局和各路驿站都要提前准备,否则御驾一停,后面的膳食补给送不上来,那才叫闹心。
且仪驾行程过快,各地官员还没来得及见上陛下一面,那皇帝大费周章出宫一趟就没了意义。
萧成煜虽很是勤俭,但有些时候是不能勤俭的。
就比如圣驾出行,该有的威仪和体统是一定要有的,他就是自己想俭省也俭省不了。
故而他也没让宫妃郡王们也跟着轻装简行,还是按照常例让各宫先把才常用的行礼送至尚宫局,尚宫局早就已经送到了东安围场的行宫。
今日各宫宫人收拾的是这五日路途上的体己之物。
在这一片纷纷扰扰里,望月宫里却死一般沉寂。
蒋敏今日醒得很早,大约四更天时她就睡不着觉了,在床上翻来覆去躺得心烦,便索性坐起身来穿衣。
她很快就收拾好自己,一路轻手轻脚来到望月宫前殿的寝殿里,对坐在门口的大宫女丢了个询问的眼神。
蒋莲清规矩大,人也很是冷酷,她的宫女守夜都只能在门口坐着,还不能睡熟,大多都是昏昏沉沉熬一整夜。
这会儿大宫女翠枝正迷蒙着双眼,忽然在寝殿里看到一个灰扑扑的人影,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脑子好不容易清醒些,她才吓得一个激灵。
蒋莲清睡觉时不喜吵闹,也不喜光亮,故而内寝殿里昏暗一片,宫灯全部都被熄灭了。而外间门口,也不过只立了一个小烛台,勉强让值夜宫女能看清景物。
翠枝好歹是宫里多年的老人了,这会儿即便很是惊慌,吓得全身汗毛竖起,她也没惊慌失措地失声大叫。
“姑姑?”翠枝爬起来,勉强看出来人是蒋敏,便小声询问。
她那声音比蚊子叫还轻,轻得几乎听不见,但蒋敏还是冲她点了点头。
蒋敏快步来到门前,即便屋里这般昏暗,她却行走如常,甚至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夜里如何?”蒋敏来到翠枝面前,低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