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衣过来通传一声,便立即出去忙晚膳事宜,沈轻稚也懒得再打扮,依旧坐在花园的秋千上荡来荡去。
待萧成煜来到芙蓉园的时候,就看到她笑意盈盈坐在秋千上飘荡的婀娜身影。
她身形纤细,衣裙缥缈,精致美丽的面容在阳光里散着莹润的光,好似仙女下凡。
她高高荡起来,发丝在她耳畔飞扬,要要看到萧成煜,她还冲他摆手。
“陛下安好。”萧成煜听到她银铃般的声音顺着风飞来。
他脸上的笑容更浓。
萧成煜大步进了芙蓉园,刚一进来,就被满园的芙蓉花眯了眼睛。
沈轻稚依旧坐在秋千上没动,萧成煜也不生气,还很自觉来到她身边,取代了钱三喜的位置替她推秋千。
“好玩吗?”
“好玩呀。”
两个人说着没头没脑的话,脸上却都挂着笑,尤其是萧成煜,就连年九福都许久没见他这般开怀过了。
虽然跟宁嫔娘娘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直都很高兴,但现在的他更多的确实放松和宽慰。
沈轻稚能明显感受到他的情绪,故而两人说了一会儿废话后,沈轻稚便让他停下秋千,她则扶着他的手从秋千上跳下来。
“陛下很高兴吗?”沈轻稚挽着他的手,陪他漫步在花丛中,“感觉陛下特别高兴。”
萧成煜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朕的心思这么好猜?”
沈轻稚却摇了摇头:“不,只是陛下愿意让臣妾猜中。”
萧成煜微微一顿,旋即便低笑出声:“爱妃极是聪慧。”
沈轻稚道“这是自然。”
萧成煜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然后才低声道:“适才二弟去寻朕了。”
沈轻稚便敛下眉眼,安静听他把话说完,终于也跟着放下心来。
她柔声道:“顺郡王对陛下是一贯忠心的,他几乎是陛下看着长大,对陛下不可能有反叛之心,陛下应当早就知道,蒋家和德太妃做的一切他都不知情。”
朝夕相处,一起在外五所住了许多年,又被暗卫盯梢了许多年的弟弟,到底是什么脾气,究竟都做过什么,萧成煜自然是知情的。
可他知情,却抵不住人家母子亲情。
故而萧成煜一句都没有问他,只让他自己选以后的路。
这并非萧成煜狠心,也并非他冷血,但此事涉及黎明百姓,涉及江山社稷,萧成煜不能心软,他也不会心软。
萧成煜听着沈轻稚温柔的嗓音,一颗心也渐渐跟着温柔起来。
“你说得极是。”
此事其实最难的不是萧成煜,而是萧成烨,他若选了母亲,便是不忠,若选了皇兄,便是不孝,而他无论怎么选,他都是不义之人。
若是个脑子不清楚的,肯定觉得母妃是为了自己的春秋大业,但从小到大,德太妃都没好好教养过萧成烨,萧成烨是被先帝、太后和萧成煜教养长大的,他虽然胆小懦弱,却没有长歪,心底很知道对错,明白是非,也知道亲疏远近。
他不敢说、不敢问是一回事,但真到了该让他选择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选择德太妃的。
先不提德太妃此事能否事成,只看她既要利用萧成烨,有不肯付出母亲的关怀,便能知道她实在太过傲慢,觉得自己是萧成烨的母亲,萧成烨就一定要听她的。
可凭什么呢?萧成烨要真听了她的,只能陪她一起死,那史书上就真的黑纸白字写得清清楚楚,他就是谋逆的逆贼。
现在这样即便背负着母族造反的名声,他也好歹不是个罪人,只要他这一生都不行差踏错,最后他也能有脸去面见父皇。
萧成煜淡淡笑了:“我让他自己选,他也没让我失望,他自己救了自己一条命。”
沈轻稚拍了拍萧成煜的胳膊:“好了,陛下这下就宽心了,太后娘娘应当也会很高兴的。”
萧成煜听到她提及太后,不知道为何,面上竟有些热了,他轻咳一声,道:“好了,不说他,咱们去用饭吧。”
用过了饭,两个人在园子里逛了好大一圈,待到消了食,这才回芙蓉园就寝。
大抵是心里高兴,这一夜萧成煜可是折腾得不行,还好沈轻稚下午睡了许久,否则晚上真是无法陪他玩到三更半夜。
待到最后,外面就只剩下簌簌风声,沈轻稚都出了一身的汗,萧成煜在作罢。
等到用过水,换过衣裳被褥,沈轻稚才懒洋洋躺在萧成煜的臂弯里昏昏欲睡。
“陛下是高兴,”沈轻稚小声嘀咕,“可您高兴也不能光折腾我呀。”
她虽是在抱怨,可声音软绵绵的,听着让人心里痒痒的。
萧成煜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抚平她的颤抖,然后才在她额头浅浅印了一个吻。
“我想让你同我一起高兴。”
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同甘共苦,同欢同喜,同生……”
后面的话,他都咽了回去,不肯说那两个字。
但沈轻稚却也一句都没听到,此刻的她紧闭双眼,正安然做着梦。
萧成煜无声笑笑,帮两人盖好被子,然后便也跟着安然入睡。
梦里,就连风都是甜的。
之后一日,萧成煜又领着众人去行宫围猎,今日跟在他身边的自然不是李敢,换成了韩成以及那两个救驾有功的校尉。
除了这个变故,顺郡王萧成烨也没有出现在围场,听说他病得起不来床,今日太医都已经守在了他的行宫里,不敢随意离去。
大臣们对行宫的这些事一无所知,他们也不知德太妃也病了,故而只窃窃私语,念叨顺郡王太过柔弱,就连行宫的风都扛不起。
今日沈轻稚没跟着去围场,她被萧成煜折腾了一晚上,次日早晨都没起得来,只觉得浑身都透着疲乏。
待到天光大亮,晴空万里,沈轻稚才晕晕乎乎醒来,半靠在床榻边打哈欠。
“几时了?”
戚小秋端了水盆进来,让宫人伺候她洗漱。
“娘娘,已经辰时了。”
这倒确实有些晚了。
沈轻稚便勉强睁开眼睛,问:“谁去了,谁没去?”
“回禀娘娘,只有贤妃娘娘去了,其余丽嫔娘娘和两位小主都没去。”
沈轻稚便笑了:“章姐姐的父兄都在围场,她估计是去骑马的。”
今日风大,吹得人脸皮疼,也就只有章婼汐会顶着这么大的风去跑马,沈轻稚都能想到章婼汐会说什么。
“左不过就来行宫一个月,跑一次少一次,就是暴雨惊雷也得去跑马。”
沈轻稚学着章婼汐的口气,同宫人们玩笑。
宫人们便一起笑起来。
沈轻稚这边洗漱更衣,外面却突然来说话声,戚小秋停下手里的活,匆匆退了出去。
等到沈轻稚在妆镜前坐好,银铃给她束发时,戚小秋才回来。
“娘娘,丝柳姑姑来了。”
沈轻稚眉毛一挑:“哦?”
戚小秋面色微沉:“说是行宫里又出事了。”
沈轻稚便摆了摆手,等到银铃给她梳好发髻,她便扶着戚小秋的手出了寝殿。
外面,丝柳正在明间里等。
之前在宫里,大事小情的都是瑞澜姑姑做主,她往常会去请见德太妃和淑太妃,让几位太妃定夺。
现在则不同了。
一是章婼汐当了贤妃,成了四妃之一,二是沈轻稚升为宁嫔,也成了主位。
萧成煜给她的册封诏书上,明晃晃写了辅助理后宫事,故而后宫的实际管理人从太妃们逐渐转为宫妃们。
他们来到行宫之后,本来处理宫事的应该是贤妃,但章婼汐那个人,万事都不肯经心,她也没学过管宫,故而她就挂了个名,让沈轻稚全权处理了。
故而丝柳姑姑近来有什么大事小情都是直接来找沈轻稚。
宫里人都已经习惯了。
沈轻稚起得晚了些,颇有些羞赧,故而对丝柳道:“醒来得迟了,姑姑见谅。”
昨夜陛下是夜宿在芙蓉园的,丝柳自然清楚,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只对沈轻稚行礼:“哪里,是臣来得太早了,惊扰了娘娘。”
丝柳这嘴也是甜:“娘娘还没用早膳吧?那便一边用膳一边说吧。”
沈轻稚忙了大半夜,这会儿也饿了,便点头道:“姑姑若是没用,也可一起再用些。”
丝柳自然是不敢上桌的,却可以顶替铜果的位置,一边伺候沈轻稚用早食,一边低声禀报。
“娘娘,那个小黄门经过慎刑司的检验,发现他身上有个很奇怪的痕迹,娘娘请看。”
沈轻稚没学过仵作,但也知道大概,故而看到慎刑司画的图之后,她一下子便明白过来。
在小黄门的后腰处有一块半圆形的青紫痕迹,应该是死前被人狠狠撞击过的,故而死后还留了一片明显的尸斑。
而那痕迹的形状,沈轻稚怎么看怎么觉得,同李巧儿身上那个锦鲤玉佩别无二致。
沈轻稚眯起眼睛,她用了一只灌汤包子,道:“还有呢?”
丝柳自然没注意过李巧儿身上的玉佩,她低声道:“那个小黄门虽然已经死了,在他住处没搜出来什么东西,但慎刑司又询问了他的同寝,那同寝招供了。”
“他说那小黄门跟一个菜户也很相熟,收了那菜户很多银子,平日里就拿那些银子收买宫女们,让她们陪他玩乐。”
沈轻稚皱起眉头。
她总觉得这事还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