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感到十分有趣,难得好脾气地解释:“那日的誓言,是说若无患草解魔种后患,可以放过你们人族,但显然,无患草也解不了魔种,这可算不得违誓,我当然也不惧怕这打了折的天罚。”
众人露出茫然的神态,并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旋即浮出强烈恐惧之色。
他们至少明白,魔君要与人族撕破脸。
阿朝咬住后牙,死死瞪着这狡猾又残忍老辣的怪物。
魔君好整以暇看着她,忽然大笑起来。
“我喜欢你的眼睛。”他哈哈大笑:“衡玄衍的心肝肉,我总得给他几分薄面。”
他拿起手里的酒樽,递给她。
“小丫头,来。”他轻轻招手,笑道:“孤赏一杯酒给你。”
阿朝嘴唇轻微颤抖。
她很愤怒他对师尊轻佻的言语,她想翻手把这杯酒拍飞。
但她想起那座冰雪剔透的天霜山,想起苍掌门那一众冷峻沉重的脸孔。
魔君已经是化神后期,甚至已经逼近化神巅峰,普天之下,这普天之下,谁还能敌他?!
难道今日真的要在这里,猝不及防,毫无准备,妄自流尽乾坤仙门的血吗?
带着腥气的威压压在她背上,她听见自己背脊骨头被碾得轻轻地响,头晕目眩,喉咙泛开苦涩的恶心。
“陛下。”她听见自己说:“如果我喝下这杯酒,您可以退出天霜山吗?”
魔君顿了一下,他像有片刻的惊异,阿朝看见他眼瞳泛开奇异的色彩,那是一种意料之外的残忍的得意,一种快活的嚣狂。
他久久看着她,瞳孔慢慢亢奋地放大。
“这可不行…”他笑道:“你还不值这个价钱。”
“不过今天你让我很高兴。”他大笑:“有意思,我很高兴,今天可以额外给你多一些优待。”
“喝了这杯酒,跪下来。”魔君指了指自己面前铺着华美绒毯的地面:“我可以放过天霜山的师门,只要她们老实退出山门,我可以留下她们性命。”
“……”
阿朝咬着嘴唇,薄薄的唇肉浸出血来。
“我不能跪。”她的声音轻颤:“我是昆仑首徒,代表昆仑的尊严,我不能跪。”
魔君笑容更血腥一点:“小丫头,不要和我讨价还价。”
阿朝说不出话。
“义父。”
低哑的男声在身后响起,阿朝猛地睁大眼,下一瞬,她被拽着踉跄后退几步,直接撞进青年宽阔的胸膛。
众人骇惊,血罗刹唇角的笑容微微顿住,眯起眼,望着那云衫儒带的青年。
褚无咎站在那里,他长身玉立,峨冠博带,是一个正当时的年轻人最俊美风流的气度。
“陛下待我有半子的恩情,为我义父。”褚无咎缓缓说:“义父,阿朝为我爱妻,不如让她也唤您一声父亲,以表敬重。”
魔君眯着眼,定定看着褚无咎。
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但半响,出乎意料的,他并未发怒,反而笑道:“这也不错。”
“你毕竟是我最看重的孩子。”魔君仿佛多么宽容慈怀,感叹道:“父子之情难得,我不能不给你这份情面。”
褚无咎轻轻笑了一下。
阿朝感觉褚无咎掐着自己的腰,那力道重得像要把她掐成两段。
“…”阿朝闭上眼,声音像从嗓子挤出来:“…义,父。”
“好!”
魔君合掌大笑,把酒樽拿起来:“来,好女儿,爹爹赏你。”
褚无咎脸孔冷下来。
“内子不胜酒力,不如下次——”
他想拽着阿朝走,阿朝却反握住他的手,很轻地摇了摇头。
她走过去,步履几乎在发颤,但她还是伸出双手,郑重捧接过那杯酒樽。
“…义父。”她低下头,嘶哑:“请您,放过天霜山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