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一直是处于生无可恋的状态。
她不能不爪麻,先是冷不丁被蔚碧抓住,又落在长罗家这兄妹俩手里,这兄妹俩神奇极了,分别站在自己的角度尽心尽力为她筹谋,妹妹给她讲怎么努力当个宠妃,哥哥给她讲怎么做一个不被砍头的宠妃,盼望她和长罗家携手共进,共同创造一个称霸内廷横行外朝的美好新未来。
阿朝几乎要晕过去了。
她忍无可忍,叫长生珠给她悄悄把绳子解开,打算再跳一个窗。
长生珠当场给她呸回来:“拉倒吧,你要是跑了,他就真知道是你活着回来了。”
这个“他”,阿朝和长生珠都知道指的是谁。
“长罗风玉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有些话也没说错。”长生珠隐晦道:“听说他现在有头疾,时常发神经,你不能暴露身份,更绝对不能承认。”
长生珠是真的发憷。
衡明朝的本命剑,那把截断了契约的太平剑,褚无咎别说好好留着纪念旧人,他甚至都没有留下来,而是生生碾碎了做成牌子。
长生珠陪伴阿朝长大,也亲眼见证她和褚无咎那段年少的婚约与情谊,那时候虽然她们时常吵架、动不动就互相冷战,但哪怕是最后的时候,哪怕两个人在大婚前因为各自利益快分崩离析的时候,长生珠也知道,褚无咎不会舍得对衡明朝怎么样。
但四百年前大婚上那冰冷的一剑,一切都变了,四百年过去,通过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长生珠突然意识到,褚无咎真的变了。
长罗风玉的话不能全信,但绝对不能不信。
这么想着,简直越想越焦虑,长生珠焦虑得冒起泡来:“等见到人了,你可千万不要承认啊,不过也没事,其实李大丫和你以前长得不咋像,夺舍这个事几乎等于传说,只要你不承认,他们顶多是怀疑,谁也不敢肯定……”
阿朝听说太平剑的消息便一直沉默,看急得团团转的长生珠,拿手指头摸了摸它:“没事,没关系。”
“那块牌子会变色,是太平剑本能在寻找和主人相似的躯体,按长罗风玉所说,这四百年已经找见过数个这样的女孩子。”阿朝轻声说:“我问过长罗风玉的妹妹,那些女孩子中,最美丽聪慧的会被重点关注,但其他平庸的也都活着,被分散送到各处行宫居住,我长得并不美,如果实在要进宫,小心一些,也很快可以被送去别处。”
长罗乐敏天天在她面前念经,阿朝也大约听明白了,褚无咎对妃嫔并不苛待,只要不犯大错,甚至可以像长罗乐敏这样往外撒欢,最坏的情况她就是在哪处行宫蹲两年,等两年后没人记得她了,她再想办法搞个“病逝”。
毕竟她只是个凡人嘛,病逝还是很容易病逝的…
阿朝想着,感觉车架慢慢停住。
车帘掀开,长罗乐敏带着一众侍女走进来。
最后跳窗的机会没了,阿朝没辙了,老实坐在那里,看着长罗乐敏为她解开锁链,边絮叨:“你可别恨我啊,这是规矩,我们长罗家送你进宫,我俩以后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要是暗自给我使绊子,我肯定要你倒霉…”
阿朝忍不住想笑,她唇角弯起,长罗乐敏第一次看见她笑,呆了呆,嘀咕:“你虽然长
得一般,但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阿朝摇了摇头,站起来说:“我不会给你使绊子,但我只是一个凡人,更没有倾城姿容,给不了你们长罗家想要的荣华富贵,你们恐怕要失望了。”
衡明朝还没入宫,穿不得宫装,长罗乐敏本想给她新做一件素色裙裳,可哥哥只让取自己以前在家里的裙子给她穿,这件就是绮红织金的,头顶也给插着很华丽的金钗玉簪。
长罗乐敏打量她,像一支清梅被鎏上黄金,倒也不难看,但总觉得很俗。
长罗乐敏不知道哥哥是什么审美,如果这李大丫原本有七分颜色,好好打扮可以到八分,现在倒好,反折成六分半了,淹在内廷无数如花似玉的美人中,真是再也半点不起眼。
长罗乐敏撇嘴,算了算了,这样那些女人更不会瞧得上她了,她反而能多活得更久。
“得不得宠的,那是另一件事,以后再说吧,反正我们是把你送来了。”长罗乐敏摆摆手,道:“我们已经到帝都了,现在我带你进宫,你要紧跟着我,不要多说话。”
“走吧。”
长罗乐敏转身下了车,有侍女过来为她戴上帷帽,然后扶住阿朝的手臂,阿朝顿了一下,没有拒绝,慢慢跟着走出去。
时隔几个月,她终于再次见到明媚的阳光。
阿朝踩着木凳慢慢下车,下午不太晒也足够明亮的阳光扬扬洒落,映亮周围无数军马士卒银澄澄的铠甲,隔着帷帽的轻纱,她看见那些见过的妖兵魔将,众人簇拥中一个碧眼俊美少年骑坐在高头大马上,他手勒着缰绳,勒得手掌虎口青紫,那双碧眼死死盯着她。
阿朝移开眼,对上另一道深沉的目光,长罗风玉负手站在不远处,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